西山刺杀的硝烟尚未散尽，科道清流的哀嚎犹在耳边，北京城的政治气氛却因陈远即将离京返回大名府而变得更加诡异莫测。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年轻的"首席执政官"在京畿之地的短暂停留，已经彻底搅动了沉寂多年的权力格局。此刻，他即将带着皇帝的任命和满身的锋芒，回到他真正的权力基地。而在他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道关卡需要面对——一场决定"首席执政官"权柄实质的御前对决。
乾清宫的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地看着下方分立两班的文武大臣。左边是以周延儒为首的内阁及六部官员，个个面色凝重；右边则是以陈远为核心的北地系官员及新近投靠的勋贵代表，气势正盛。
"陈爱卿不日即将返任，今日廷议，就是要议定这'首席执政官'的具体权责范围。"崇祯的声音带着刻意保持的平静，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诸位爱卿，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
话音未落，吏部尚书郑三俊便迫不及待地出列："陛下！臣以为，'首席执政官'权柄过重，恐生肘腋之变。按制，地方官员任免当由吏部统筹，钱粮调度当归户部掌管，军务更需兵部节制。若将此三权尽付一人，实非国家之福！臣建议，三省官员任免，仍需报吏部核准；钱粮用度，当受户部审计；军队调动，必须经兵部覆议！"
这是要架空"首席执政官"的核心权力！
"郑尚书此言差矣！"不等陈远开口，新近因军功被陈远举荐、刚刚调入兵部担任侍郎的李定国昂首出列，声如洪钟，"北地直面虏酋兵锋，瞬息万变！若事事需请示北京，战机早失！去罗岳托大军压境，若当时末将每次调兵都要等待兵部文书，宣大防线早已崩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李侍郎！你这是拥兵自重！"周延儒终于亲自下场，语气阴冷，"祖制煌煌，岂容轻废？若各省督抚皆效仿北地，要求便宜行事之权，这大明天下还要不要朝廷统御了？"
"周阁老！"陈远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下官敢问，是祖制重要，还是社稷存亡重要？是朝廷体面重要，还是北地百万生灵重要？若固守祖制便可退敌安民，为何去罗数十万流民入关时，不见祖制显灵，反倒是我这个不守'祖制'之人，将他们安置妥当？"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对面一众文官："北地今日之局面，是数十万将士用命、百万民众齐心、上下官吏呕心沥血换来的！这其中艰辛，岂是坐在北京衙门里空谈'祖制'的大人们所能体会？陛下既授我'首席执政官'之职，便是要我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若处处掣肘，事事报备，与不设此职何异？届时北地有失，这个责任，是郑尚书来担，还是周阁老来负？"
这番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直指对方尸位素餐、空谈误国！郑三俊气得浑身发抖，周延儒脸色铁青，却一时语塞。
"陈大人好大的口气！"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厉声道，"纵然事急从权，也当时时心存敬畏，恪守臣节！你要求专断之权，可曾将陛下放在眼中？可曾将朝廷法度放在心中？"
这是要扣上目无君父的大帽子了！
陈远转身，向崇祯深深一揖，语气转为沉痛："陛下明鉴！臣之一切所为，皆是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为了陛下社稷安稳！正因将陛下放在心中最高处，臣才不得不要求专断之权！因为唯有如此，臣才能在最前线，以最快速度、最高效率，为陛下扫平一切威胁！而不是在虏骑叩关之时，还在与千里之外的部院衙门文书往来！臣之心，可昭日月！若陛下认为臣要求此权便是不忠，臣愿立刻辞去'首席执政官'之职，回大名府做一普通巡抚，甚至一介草民！"
他以退为进，将难题抛给了崇祯。这番表态，既展现了对皇帝表面上的绝对忠诚，又将反对者置于"不顾大局、嫉贤妒能"的境地。
崇祯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忌惮陈远坐大，但更依赖陈远稳定北地。特别是经历了西山刺杀和科道清洗后，他清楚地认识到，朝中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未必比陈远这个"权臣"更可靠。至少，陈远是在实实在在地做事，在为他解决麻烦。
"够了！"崇祯猛地一拍御案，打断了还要争辩的刘宗周，"朝廷设'首席执政官'，本就是为了应对非常之局！陈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他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决断："传朕旨意！北地三省'首席执政官'陈远，有权便宜行事！三省四品以下文武官员，可由其先行任免，报吏部备案即可！三省赋税钱粮，由其统筹调度，户部按季稽查账目，不得无故干涉！北地军务，由其全权处置，重大军事行动事后报兵部知悉！另，赐王命旗牌，可临机专断，先斩后奏！"
这道旨意，几乎完全采纳了陈远的要求！虽然加了"备案"、"稽查"、"知悉"等字眼，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给朝廷留最后一点颜面，实质上的专断之权，已经赋予陈远！
周延儒等人面如死灰，却再不敢多言。他们知道，皇帝的心意已决，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步那些科道言官的后尘了。
"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陈远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这一刻，他真正将"首席执政官"这个名号，化作了实实在在、足以撼动天下的权柄！
当他走出乾清宫时，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那身绯色官袍仿佛燃烧着权力的火焰。身后是勋贵们祝贺的声音，是李定国等部下崇敬的目光，也是周延儒等人怨毒的眼神。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权力的加冕仪式，在经历了朝堂博弈、生死刺杀、舆论攻防之后，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最关键的步骤。
然而，陈远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面对更凶险的挑战。北地的皇太极绝不会坐视他整合力量，朝中的政敌也不会甘心失败，而皇帝那多疑的目光，将永远如影随形。
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紫禁城，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带着皇帝的旨意和满朝的瞩目，陈远踏上了返回大名府的归途。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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