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大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赵构刚刚握紧玉玺,那句“先下手为强”的低语尚未在梁柱间消散,殿外亲卫的通报声便如惊雷般滚滚而来,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官家!蒙古使节求见!”
这么快?
赵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他本以为在处置完高丽内部事务,震慑了宵小之后,才有时间从容布置应对北边那头饿狼的方略。没想到,铁木真的耐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他尚未动身返回汴京,对方的使者就已迫不及待地站在了门外。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宣。”赵构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缓缓坐回御座,手指轻轻叩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大戏敲打着前奏。
陪侍在侧的李承焕和岳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李承焕是高丽新任的门下侍中,刚刚从“大宋讲学堂”祭酒的位置上被赵构提拔起来,负责协助处理高丽政务。他深知蒙古的可怕,那种自北而来的阴影,是悬在高丽人头顶数百年的梦魇。而岳云,这位年轻的将主,更是浑身肌肉紧绷,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大殿入口。
很快,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蒙古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穿着厚重的皮袍,腰间挂着弯刀,行走间自有一股草原雄鹰般的桀骜之气。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神情倨傲的汉人通译。
那蒙古使节只是对着御座上的赵构象征性地躬了躬身,便以蒙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神态倨傲,仿佛不是在觐见一国之君,而是在向部落首领下达命令。
通译清了清嗓子,尖着嗓子翻译道:“我大蒙古国使臣,奉大汗铁木真之命,前来问候大宋皇帝陛下。大汗听闻陛下神武,不远万里来到这高丽小邦,整顿藩篱,威加四海,实乃天下雄主。我大汗亦是草原的雄主,英雄惜英雄,故特遣使前来,欲与大宋永结秦晋之好。”
殿内一片死寂。
李承焕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这番话听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高丽小邦”四字,既是藐视高丽,也是在暗示赵构,你的威风,也只能在这种地方耍耍。而“英雄惜英雄”,更是将铁木真与赵构摆在了平起平坐的地位上,这对于讲究君臣宗藩之礼的中原王朝而言,已是极大的不敬。
赵构面无表情,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示意他继续。
那通译见赵构不为所动,又道:“大汗还说,听闻大宋皇室有待嫁公主,品貌端庄,欲求娶一位为我蒙古王子之妃,以固两国邦交。若是大宋允此婚事,则长城内外,皆为兄弟,商路互通,再无兵戈。若是不允……哼,草原上百万控弦之士,久闻中原繁华,他们的“马蹄,恐怕就按捺不住南下的渴望了。届时,大宋……便是第二个金国!”
“放肆!”岳云再也按捺不住,爆喝一声,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个大殿的地面都仿佛为之一颤。他双目圆瞪,杀气如实质般喷薄而出,直指那名通译,“区区蛮夷,也敢在天子面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先斩了你这狂徒的狗头祭旗!”
那通译被岳云的气势所慑,吓得脸色发白,连退数步,险些瘫倒在地。
而那名蒙古正使却浑然不惧,反而挺起胸膛,用生硬的汉话一字一顿地吼道:“我……代表……大汗!杀我……就是……与大蒙古国……为敌!”
李承焕心头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官家息怒!两国交兵,不换(斩)来使,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气,误了国家大计啊!蒙古势大,如今我大宋刚刚平定高丽,实在不宜再起刀兵!”
他的话,代表了殿内所有高丽旧臣的心声。他们刚刚见识了宋军的雷霆手段,也感受到了“大宋仁政”的春风,好不容易盼来了安稳日子,最怕的就是宋蒙这两个庞然大物在他们的土地上开战。那对高丽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一时间,殿内求情的、怒骂的、恐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
唯有御座之上的赵构,依旧平静得可怕。他终于放下了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瞬间让殿内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他们看到,这位年轻的帝王脸上,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愤恨,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言语,不过是微风拂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赵构的目光缓缓扫过惊魂未定的通译,又在那名强作镇定的蒙古正使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地上跪着的李承焕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李承焕,你可知,这世上最廉价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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