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余音尚在宣德楼梁间回荡,但赵构已无心再饮。那一口黑血染白袖的景象,如刀刻般深嵌脑海,挥之不去。
他站在镇海号旗舰的楼台之上,海风猎猎卷起龙袍下摆,衣袂翻飞如振翅欲飞的玄鸟,却吹不散心头沉压的阴云。夜色如墨,星河低垂,整支南宋体量空前的跨海舰队静泊于明州港外,七艘霹雳舰如巨兽蛰伏,船首炮口幽深,似能吞吐雷霆,舰身隐在暗影中,只余零星灯火如磷火闪烁。
甲板上火把连绵,映得兵甲森然泛光,三万精锐已整装待发,甲叶碰撞声低沉如潮,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肃杀。地图铺展于主舱长案,羊皮纸边缘卷起,三条红线如血,刺破东瀛海岸——博多湾正面强攻、志贺岛侧翼穿插、肥前海岸奇袭,每一条线路都浸透着决绝。
赵鼎就坐在灯影之下,身形清瘦,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可脊背依旧挺直如松,未曾有半分佝偻。他指尖轻点地图,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倭人善守山隘,惯以地形困敌。若我军登陆迟滞,其主力合围于滩头,则进退维谷,反为所制。”声音虽弱,却字字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赵构凝视着他,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九十七天……只剩下九十七天。他几乎能听见时间的沙漏在耳边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如重锤敲在心上。
【系统,开启任务:跨海作战】
念头落下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掠过瞳孔,快得如同错觉。手中那本《潮汐风向录》忽然泛起淡淡红晕,封皮上的水纹图案似在流动,数行小字自行浮现,墨迹鲜红如血,一道箭头自东南指向西北——正是三日后最佳顺风窗口,且洋流加速,利于舰群齐进,天时仿佛都在为大军铺路。
他不动声色,将书合拢,抬眸望向诸将,声如洪钟:“三日后启航,借东风!”
众将凛然应诺,甲叶碰撞声连成一片。阿史那·铁木尔抚刀大笑,声震舱室:“官家欲借天时,我等便替您劈开海路,斩尽拦路魑魅!”萨利赫立于舷窗旁,望着这浩荡军容,眼中闪烁着敬畏与狂热,喃喃道:“此非人间之师,乃神授王旅,当踏平四海!”
黎明未至,第一缕灰白渗入天际时,七艘霹雳舰已悄然离港,船帆如羽翼展开,划破海面晨雾。船首装配的“震天雷”改良火炮涂有玄漆,在晨雾中隐现寒芒,炮口对准远方;甲板刷上反光涂料,映着微光如鬼魅游走,平添几分诡异。
赵构立于镇海号楼台,手执令旗,目光冷峻如霜。
“发火信!”
一声令下,赤红烟火冲天而起,如烧红的利剑划破浓雾,紧接着蓝焰腾空,二色交辉,宛如天启之兆。沿海烽燧一座接一座点燃,火光如龙,自明州蜿蜒南下,经台州、福州,直至琉球列岛,千里海疆刹那贯通,将指令传向每一处据点!
萨利赫仰首惊呼,抚胸躬身:“此非人力所能为,乃神谕之导!官家天威,遍及四海!”
唯有赵构知晓——那是“天气干预卡”生效的征兆。系统之力暗中催动东海暖流,季风提前转向,为大军送去千载难逢的顺风良机,连天地都似在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天助未必能免人祸。舰队行至琉球外海,浓雾骤起,白茫茫一片,茫茫百里如堕混沌,伸手不见五指,连船帆都隐在雾中。
斥候急报,声音带着紧张:“水下有异动!黑影潜行,疑为倭国‘海忍’!”
赵构眸光一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这些所谓“海忍”,不过是披着忍术外衣的刺客死士,携竹管闭气,专事凿船杀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惜,他们不知此次对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林九娘立于舷侧,一身黑袍如夜,与浓雾融为一体,手中令旗轻扬,动作干脆利落。她早已命皇城司在船底布网,网中掺满石灰粉,遇水即散,专破水下隐匿。
只见渔网撒入水中,片刻后海面泛起片片乳白,石灰粉在水中扩散,数十道人影在波光下显露轮廓——果有潜者藏匿,数量竟不在少数!
“火蛟营——掷爆鳞罐!”
一声令下,百余枚陶罐如流星抛射,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入海中轰然炸裂!火焰自水下升腾,带着水汽化作滚滚浓烟,气浪翻滚,惨叫声此起彼伏,刺破浓雾。数十具尸体浮上海面,四肢扭曲,口中仍咬着竹管,死不瞑目。
赵构冷笑,负手立于船头,衣袍被海风掀起:“鼠辈敢犯天威?朕今日便教你们知道,何为顺昌逆亡!”
他抬手一挥,下令全舰齐发照明火箭。刹那间,数百支带焰箭矢撕裂浓雾,拖着长长的光尾,如白昼降世,百里海域亮如熔金,再无半分隐蔽之处。海面无处遁形,残雾尽散,唯余焦尸随波漂荡,印证着挑衅者的下场。
风渐起,云层裂开一线,朝阳破晓,万丈金光洒在镇海号高耸的龙旗之上,龙纹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似要腾飞而去。赵构遥望东方,那里,是倭国海岸线的轮廓,是靖国邪祠埋骨之地,也是千年之后罪孽重生的源头,是他必须斩断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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