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艺洲没理会他,掏出摩托罗拉大汉显,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快速按动。
屏幕幽幽亮起,他输入一串只有他和王越才懂的加密指令。
信息很短,却凝聚着刚刚经历的风暴核心。
「Li Ming截胡,代理权落定。Actoz资金枯竭属实,70亿韩元巨亏。Li Ming背后资金疑似张启明。已点明延吉走私线海关异动。」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灯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郑艺洲盯着那小小的屏幕,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国内那个此刻必然守在电话旁的年轻身影。
王越,小子,牌给你亮明了,接下来怎么打,看你的了。
他收起汉显,抬头望向首尔灰蒙蒙的、被林立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风雪更紧了。
他摸出那支在会议室叼过的“长白山”,这次,咔嚓一声按着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火苗在寒风中顽强地跳跃了一下,点燃了烟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滚过喉咙,带来一丝粗粝的暖意。
“郑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翻译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郑艺洲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柱,烟雾瞬间被狂风撕扯得无影无踪。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染得微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种风雪夜行人特有的、混不吝的狠劲儿。
“去哪儿?”他弹了弹烟灰,目光投向风雪弥漫的街道尽头。
“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3月1日,凌晨五点刚过,H市的天色还沉在一种混沌的铅灰里。
我套上那件厚实的军绿色棉大衣,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冰冷的金属贴到皮肤,激得我一个激灵,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也彻底消散。
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煤烟、潮湿泥土和远方工厂特有铁锈味的冷冽空气猛地灌进肺里,带着初春H市特有的粗粝感。
“这么早?”身后传来夕悦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她裹着我的旧毯子,倚在门框上,眼睫还垂着。
“嗯,工地第一天复工,得去盯着点。”我回头,看着她朦胧的睡颜,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一下。
“吵醒你了?再去睡会儿。”
她摇摇头,趿拉着棉拖鞋走过来,冰凉的手指替我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路上慢点开,地上滑。中午回来吃饭吗?”
“看情况,可能就在工地上对付一口了。”我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攥了攥。
“你再多睡会儿。”
她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送我发动那辆破旧的212吉普车。
引擎在寂静的清晨里发出吃力的嘶吼,车灯划破灰暗,碾过路上尚未完全融化的肮脏冰碴,朝着城市边缘那块承载着我和林飞全部野心的土地驶去。
工地大门早已敞开。
那块用粗糙红漆写着“飞越建筑公司·锦绣家园项目”的简陋木牌子,斜斜地挂在临时焊接的铁门框上,被风刮得吱呀作响。
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柴油发动机沉闷的突突声,铁锹刮擦冻土的刺耳锐响,还有工人们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充满原始力量的喧嚣。
“王总!这么早就到了!”工头老杨眼尖,远远看见我的车灯,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四十多岁,一张脸被北方的风霜刻得沟壑纵横,身上那件油渍麻花的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看不出本色的毛衣。
他搓着冻得通红的、布满老茧的大手,嘴里喷出大团白气。
“杨叔,辛苦。”我跳下车,靴子踩在泥泞混杂着碎冰的地面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目光越过他,投向那片被巨大照明灯照得如同白昼的基坑区域。
年前上冻前抢出来的地基,灰黑色的混凝土墩子如同巨兽的脊骨,沉默而稳固地深嵌在冻土之中。
几台黄色的挖掘机正伸展着钢铁臂膀,巨大的铲斗凶狠地啃噬着基坑边缘尚未完全解冻的坚硬土层。
每一次铲斗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和冰层碎裂的细密咔嚓声,坚硬的土块和冰碴被翻起,又被甩到一旁堆积如山的土方上。
“年前那地基打得可真是时候!”老杨跟在我身边,声音里带着自豪,也带着对天气的无奈。
“冻得邦邦硬,开春一看,嘿,纹丝不动!就是这鬼天气,操蛋!白天日头一晒,表面这层土软乎了,能挖动。可太阳一下山,或者这风一吹,立马又冻得跟铁板似的!挖机干起来都费劲,更别说人了,一镐下去,一个白点!”
他指了指基坑边缘几个正抡着十字镐的工人。
他们穿着臃肿的棉衣,动作幅度很大,每一次镐头落下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和飞溅的冰屑。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小工,正费力地用铁锹想把刚被挖机松动一点的土铲起来,但那土块似乎还带着冻土的倔强,粘粘连连,铲得很不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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