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凌晨一点的台灯还亮着,你对着电脑敲报告的侧脸在光里泛着一丝冷白,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随敲击键盘的动作轻轻晃。
我蜷在被子里,数你指尖起落的节奏,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今天同事说她男友会讲睡前故事,像哄小孩似的,我也想听你给我讲。”
你敲键盘的手顿了顿,椅背上的西装滑落半截,露出衬衫领口皱巴巴的褶皱——那是下午陪我挤地铁时,被早高峰的人群揉出来的。
“多大了还听故事?”你回头时,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藏着笑,尾音拖得有点长,“幼儿园没毕业?”
我拽过被子蒙住头,听见你起身关灯的动静,地板吱呀一声轻响,床沿陷下去一小块。
“从前有只兔子,”你的声音隔着被角传来,带着刚喝了半杯冷茶的沙哑,比平时低了三个调。
“它总觉得月亮,是一块掉在天上的盐巴,每晚都想踮脚够下来腌萝卜。”
我猛地掀开被子,你赶紧别过脸,耳根却红得像被台灯烤过,连耳尖的绒毛都透着粉。
“后来呢?”
我往你那边挪了挪,枕头边缘蹭到你没来得及摘的工牌,金属扣硌着下巴,却比暖气还暖。
“后来它发现,月亮会跟着走。”
你伸手把我乱翘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键盘的凉意,擦过耳垂时。
我缩了一下,你便停在半路,改用指腹轻轻碾过发梢。
“它跑过麦田时,月亮就浸在麦浪里,金黄金黄的,像你上周买的蜂蜜蛋糕;
跳过溪涧时,月亮就碎在水里,银闪闪的,像你手链上掉的那颗小钻。
原来,不是月亮在等它够,是它走到哪,月亮就照亮哪段路。”
那夜,我枕着你的胳膊睡熟。
凌晨三点翻身时,看见你对着手机备忘录打字,屏幕光映出“兔子系列二”的标题。
背景是上周我发你的朋友圈:“好想在工位养只垂耳兔啊”,下面还配了一张偷拍的你,皱眉看报表的照片。
第二天,你带回来一个铁盒子,里面铺着你的旧围巾——就是那条被我吐槽“磨出毛边还不扔”的深灰围巾。
围巾被洗得软乎乎的,裹着一只毛线勾的兔子。耳朵歪歪扭扭,一只长一只短,眼睛是用你衬衫上掉的两颗白纽扣缝的。针脚歪七扭八,像是兔子在挤眉弄眼。
“同事女儿教的,”你把盒子塞进我怀里时,指节都在发烫,“她说……勾错了三次,耳朵才勉强站起来。”
从此,每个被月光泡软的夜晚,那只总爱踮脚够胡萝卜的兔子,冒险故事都在继续。
它会踩着露水闯进菜园,鼻尖沾着晨雾里的草屑,把偷摘的胡萝卜塞进耳朵后面——藏得再严实,也瞒不过守园老人手里,那柄敲得地面咚咚响的竹杖。
它会慌慌张张窜进麦田,麦芒勾住绒毛时,就滚成个金晃晃的毛球,在夕阳里骨碌碌地翻,把晚霞都撞碎在肚皮上。
有时,它会遇见衔着浆果的刺猬,分半根胡萝卜当谢礼;
有时会被溪流里的石斑鱼溅得满身水花,气得直跺后腿;
最惊险的一回,是误闯狐狸的地盘,凭着新学的“装死”绝技,把狐狸骗得绕着它转了三圈,最后叼着它掉落的胡萝卜缨子悻悻离去。
每个睡前,当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那只兔子的冒险就准时在夜色里铺开,像一卷永远读不完的绘本,页脚总沾着新鲜的泥土与草香……
你说,那只兔子后来遇见只刺猬,刺猬总把野山楂扎在背上,却在兔子够月亮时,蹲成个圆滚滚的刺球让它踩。
“刺尖磨得钝钝的,像你给我剪指甲时,总把棱角磨平似的”;
你说,兔子捡到一片鹰羽,以为能飞上天,却在跟风一起滑翔时,看见星星粘在云絮上。
“像你办公桌上总也贴不完的便利贴,黄的是提醒交电费,粉的是记着我爱吃的草莓该进货了”;
你说,兔子老了以后,把月亮的故事,讲给小崽子们听。
小崽子们歪着头说“爷爷骗人,月亮明明是块糖”,兔子笑着笑着,就把胡须笑白了。
“就像楼下张大爷,每次见你送我上班,都咧着嘴笑,说这小伙子,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
上周五你出差那晚,视频框里的光白得发涩——是酒店那面没挂任何装饰的墙,把你半张脸衬得像浸在冷水里。
你忽然说“等会儿”,镜头便跟着晃了晃,听见拖鞋蹭过地毯的窸窣,接着是“咔嗒”一声推窗响。
晚风混着陌生城市的气息涌进来,把你额前的碎发吹得乱翘。
“你看。”镜头猛地抬向夜空,星星稀稀拉拉地缀着,像被谁撒了一把碎盐,远不如我们阳台常看的那片繁密。
可你举着手机转了半圈,让镜头里的星星也跟着晃,像在给我指认每一颗的位置:
“那颗最亮的,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牛奶时就看见它了,现在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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