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此刻,你正趴在餐桌对面剥橘子,指腹掐开橘瓣的声音,像踩碎了阳光。
我数着你指尖沾着的橘络,突然想起上周在商场K歌台,你把话筒往我手里塞时,掌心也是这么黏糊糊的,混着爆米花的黄油香。
那天的商场,像个装满了彩虹的玻璃罐。
童装区的气球飘到三楼,擦过K歌台的霓虹灯带,在你白T恤上投下一片晃动的蓝。
你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人群里钻,爆米花桶在我手里晃得厉害。
焦糖粒从纸袋里滚出来,星星点点落在你的帆布鞋面上,像有人随手撒了一把碎钻,又像把揉碎的阳光捏成了小颗粒。
明明是寻常的零食渣,沾在你鞋上,却比橱窗里的亮片还惹眼。
“你看那歌唱擂台,”你下巴往聚光灯下扬,声音压过背景里的《卡农》,“敢不敢去赌一把?”
我顺着你指的方向看,主持人正举着话筒喊“下一位勇敢者”,红色的舞台地毯被踩得发皱,像一块吸饱了声浪的海绵。
“赌什么?”我明知故问,往你身后缩了缩,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砖上,抖得像一片落叶。
“赌你上台唱首歌。”你突然往我嘴里塞了瓣橘子,酸甜味炸开时,你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你是忘了那次公司年会?我攥着稿子的手比打摆子还抖,念到“感谢领导”时,声音抖得像被按在缝纫机上的纸片,台下的人还以为我在表演什么“新派朗诵”。
结果呢?你倒好,在第三排“憋笑”,憋得肩膀直抽,手里的气球“嘣”的一声捏爆。
现在倒好,又撺掇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唱歌?
你是想让我把“哆来咪发”唱成“哆嗦发咪”吗?
我踢了踢你的鞋尖,再说了,等会儿我要是紧张到破音,你可得负责把台下笑倒的人,一个个扶起来啊!
“赢了就去吃街尾那家酸菜鱼,加三份粉丝,再要一碟炸酥肉。”说着突然凑近,热气喷在我耳廓上,“哼!输了……输了的话,我就把上周偷拍你睡颜的照片设成屏保,循环播放。”
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原来是个穿背带裤的小姑娘唱跑了调,却举着话筒歪头笑,辫子上的蝴蝶结,随着动作飞起来。
你突然拽着我往登记台走,手心的汗把我的手指泡得发皱:
“你看那小孩,忘词了还能跳着唱,你怕什么?”
登记台的小姐姐递来歌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
我指尖划过《只为遇见你》那行字时,突然想起去年生日,你在KTV把这首歌切了三遍,说“歌词写得像咱们俩”。
“就这首。”你抢过笔圈下来,笔尖戳穿了纸页,“我帮你记词,忘词了就看我口型。”
说着,突然往我兜里塞了一颗润喉糖,薄荷味从糖纸里渗出来,“别怕,我在台下给你当啦啦队,比他们喊得都响。”
轮到我上台时,聚光灯突然打在脸上,热得像贴了一块暖宝宝。
台下的人影晃成模糊的海,只有你站在第一排,举着手机录像,T恤上的小熊图案被灯光照得发白。
音乐响起时,我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第一句就唱劈了调,人群里有人吹口哨。
我攥着话筒的手突然冒汗,视线慌得像找不到岸的船。
直到看见你突然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样子,口型比着“别怕”,像在说给我一个人听。
“从没想过会遇见,在这拥挤的人海……”唱到副歌时,我突然不抖了。
其实,有些旋律早刻在心里,就像有些身影,哪怕在千百人里,也能一眼就找到。
我看见你悄悄跟着唱,喉结随着节奏滚动,手指在裤缝上打着拍子,像在给我打暗号。
唱到“只为这一次遇见”时,你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起来。
是一枚磨亮的银杏叶!
叶脉清晰得像一幅地图,是去年秋天我们在公园捡的,你说“夹在书里能存一辈子”。
台下的掌声像潮水似的漫过脚踝,又顺着裤管往上爬,把小腿肚都浸得发麻。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角,原来自己一直咧着嘴,笑得太用力。
脸颊的肌肉都僵成了一块硬邦邦的面团,动一下就酸得龇牙咧嘴。
台下的人影,晃成一片模糊的暖黄,有人举着手机晃来晃去,屏幕的光像星星掉在地上。
我看见你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刚才没扔出去的半块橘子皮。
见我看你,你突然把橘子皮往嘴里一塞,冲我使劲眨眼睛,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橘子汁,亮晶晶的。
“笑傻了?”你口型动了动,声音混在掌声里,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话梅,有点酸,又有点甜。
我想摇头,可嘴角不听使唤,还是僵在那里。
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村口看大戏,戏台上的花旦甩着水袖唱得正酣,我却盯着台下卖糖画的老爷爷。
看他手里的糖勺转来转去,转着转着就转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当时也是这样,笑得合不拢嘴,直到腮帮子酸得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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