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书桌第二层抽屉里,躺着你去年送我的那只搪瓷杯。
杯身上印着褪色的星轨图案,杯口磕了一个小小的豁口,是上个月你熬夜改方案时,不小心被手肘碰掉在地上的。
此刻,它盛着半杯温茶,水汽氤氲着漫过杯沿,就像昨晚你打来电话时,声音里裹着的那层雀跃的暖意。
其实,我早该察觉些什么的。
你最近总在晚饭时对着手机出神,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又在我抬眼看你的时候迅速按灭。
有次,我假装去厨房倒水,眼角余光瞥见你在看租房软件,定位定在我公司附近的那片老城区。
我故意问“是不是觉得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太远啦”,你嘴里嚼着青菜,含糊不清地说“就是随便看看”,耳根却悄悄红了。
还有上周三,你回来时衬衫袖口沾着一点金粉。
我知道,你素来不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追问了半天才肯说,是去给我挑生日礼物时,被饰品店的风铃蹭上的。
“还没挑好呢,”你挠着头笑,“等挑到最合心意的,再给你个惊喜。”
我当时正低头给你盛汤,勺子碰到瓷碗沿,叮当地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又有点酸。
你在原来那家设计公司待了三年。
我还记得你刚入职时,抱着一摞厚厚的设计图回来,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这家公司能接触到最前沿的AI设计项目。”
那时候你总加班,常常是我已经睡了一觉,床头的台灯还亮着,你趴在书桌上,笔尖在图纸上沙沙地走。
我去接你下班过两次。
凌晨的写字楼,像一座沉默的巨人,只有你们部门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幕墙看过去,像巨人眨着的一只疲惫的眼睛。
你从旋转门里走出来,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可看见我的时候,还是会笑着张开双臂,“我们家小月亮来接我啦”。
有次,你连续熬了三个通宵,项目提交那天早上,你回来时发着低烧,却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奖杯,说“项目拿了最佳创意奖”。
我给你找退烧药的时候,听见你在客厅里跟你妈打电话,语气轻快地说“一点都不累,领导还夸我呢”,挂了电话就捂着胃蹲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
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份工作。
你说过,想做出能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设计,想让冰冷的代码和线条里,也能长出温暖的褶皱。
可我也知道,你有多在意那些被工作挤占掉的时间——我们约好去看的画展,票根在你钱包里揣了两个月,直到闭展那天也没抽出空;
我生日时你订的餐厅,因为临时加班改期了三次,最后只能在家煮碗长寿面;
就连每周一次的视频通话,你也常常是对着电脑,一边敲键盘一边听我说话,偶尔回一句“嗯,我在听”。
上周六晚上,你突然说要带我去江边散步。
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气,吹得人心里发空。
你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踢得老远,半天没说话。
我以为你是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拉着你的手说“要是太累了,咱就休息一阵子”。
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我。
路灯的光落在你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你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换个工作呢?”
我愣了一下。
江面上驶过一艘货轮,鸣笛声闷闷地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换工作?”我重复了一遍,“是因为……做得不开心吗?”
“不是的。”你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到我手里,“是收到了一家新公司的offer。离你公司很近,骑车只要十分钟。而且……”
你顿了顿,好像在措辞,“而且他们不提倡加班,说‘生活比KPI更重要’。”
信封上印着那家公司的logo,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以人文设计闻名的那家工作室。
我捏着信封的边角,指腹能摸到纸浆的纹路,突然想起有次吃饭时,我随口说“那家工作室的设计理念真好,把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当时你正低头喝汤,没接话,原来都记在心里了。
“那……你的项目怎么办?”我抬头看你,“你不是说,那个AI家居设计项目,是你这两年最想做的吗?”
“新公司也有类似的项目,”你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虽然规模小一点,但他们说,可以让我主导整个设计方向。最重要的是……”
你凑近我,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说什么秘密,“以后我能早点下班啦。”
晚风掀起你的衬衫衣角,我看见你锁骨处那颗小小的痣,像颗落在皮肤上的星星。
你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我算了一下,新公司下午六点就能下班,咱们可以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你做你最拿手的番茄炖牛腩,我给你打下手。
周末还能去爬山,你不是一直想去城郊那座天文台吗?我查了,下个月有猎户座流星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