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应县木塔的斗拱结构,是不是跟你上次画的那个榫卯书签很像?”
我凑过去看,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复杂的结构图,旁边配着工笔绘制的细节。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你翻动书页的手指上跳跃。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带你去我的工作室,你对着满桌散落的木料和工具,没有像别人那样问“这能卖多少钱”;
而是蹲下来研究我没做完的小摆件:
“这个隼头是不是太松了?要不要试试用红檀木的楔子固定?”
那天下午,我们没说多少话,你帮我打磨木料,我在旁边画图纸。
窗外的蝉鸣聒噪,可工作室里却安静得很,只有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你递工具给我时的轻响。
“找到了!”你从最上层的书架里抽出那本《敦煌壁画全集》,小心地吹掉封面上的灰尘,“你上次说,想看反弹琵琶的细节图,这里面有整页的高清复原图。”
我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你的手背,滚烫的,带着刚运动完的热度。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我忍不住问。
你挠了挠头,耳尖又开始发红:
“也不是什么都记得……就是你说过的话,好像特别容易记。”
这时,你的手机响了,是奶茶店通知取餐的短信。
你看了眼时间:
“我去取奶茶,你在这儿等我?”
“一起去呗,”我合上书抱在怀里,“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拎两杯大杯的。”
走出书店时,晚风刚好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你很自然地往我这边靠了靠,用肩膀替我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路过街角的路灯时,我看着地上我们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去年在西安的城墙根下,也是这样的夜晚,你牵着我的手慢慢走。
城墙砖缝里,钻出的枯草被夜风卷着打旋。
我第N次停下脚步,对着磨得发红的脚踝,龇牙咧嘴。
新买的绣花鞋,好看是好看,鞋跟却像一块硬邦邦的青石板,把脚后跟硌出两道红痕。
“怎么了?”
你立刻停在我面前,路灯把你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株突然弯折的白杨树。
没等我开口,你已经蹲了下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脚踝处的红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都磨破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你买这双了。”
我正想辩解“好看最重要”,你已经脱了自己的运动鞋,只穿着棉袜踩在冰凉的砖地上。
“上来,”你仰头看我,眼睛在昏黄的光里,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踩着我走,比你光脚强。”
“那怎么行?”我往后缩了缩脚,“你袜子都要被踩脏了。”
“脏了能洗,”你不由分说握住我的脚踝,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袜渗进来,“你脚磨破了,明天怎么逛兵马俑?”
说着便把我的脚,往你脚背上引,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绣花鞋的鞋跟落在你温热的脚背时,我下意识想抬起来,却被你按住了。
“没事,”你站起身,稳稳托着我的小腿,“走两步试试,是不是好多了?”
砖缝里的碎石子硌着你的脚,你却像毫无察觉,只是慢慢往前挪步。
我踩着你的脚背,像踩在一块温暖的棉花上,连带着看城墙外的灯火都柔和了许多。
夜市的喧嚣漫过来,卖灯笼的小贩推着车经过,暖黄的光晕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晃悠,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城墙根下的风,都带着蜜色的甜。
“累不累?”
我低头问,能看到你脖颈处,绷起的筋络。
“你这体重,”你突然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点促狭,“还没我昨天举的哑铃沉呢。”
话虽如此,你却悄悄调整了姿势,让我的重心更多,落在自己腿上。
路过卖糖画的摊子时,老师傅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手里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龙。
“现在的年轻人,”他慢悠悠地说,“倒比我们那会儿会疼人。”
你耳尖腾地红了,脚步却没乱,只是低声跟我说:
“等会儿看到卖创可贴的,买两贴贴上。”
我踩着你的脚背,听着你哼起不成调的秦腔,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我们脚下同步的步伐,和你掌心传来的温度。
月光爬到城墙垛口上时,我突然想起白天在陕历博看的那些汉代陶俑,侍从总是微微欠着身,把重心放低,好让主人能更稳地踩着自己的脚背登车。
原来,有些温柔,真的像文物一样,在时光里埋了千百年,却依旧能在某个寻常的傍晚,借着路灯的光,露出温润的底色。
“你看,”你突然停下,指着不远处的牌坊,“那边有卖老布鞋的,去买双换上?”
我踩着你的脚背点点头,看你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地上依偎着,像两株在晚风里轻轻摇晃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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