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夏昭。
她的目光艰难地转动,越过哭泣的小酒,越过顾凛僵硬的背影,落在了那张简易床铺上……那个被冰封的、毫无生气的熟悉身影上。
刹那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
铁穹安全区冰冷的河水,扑向小石头的冰尸,消防斧劈开青灰色头颅的沉重感,身体被拖入黑暗的窒息……还有……还有那个总是吵吵闹闹、笑得没心没肺、却又一次次挡在她身前的银灰色脑袋……
“夏……昭……?”周不忘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两个嘶哑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锥心刺骨的剧痛。
她想坐起来,想冲过去,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她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只有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
小酒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忘!”
顾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抽出了那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冰冷的合金管上,沾着夏昭的血和冰核的幽蓝碎屑。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周不忘,也没有看身后崩溃的众人。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床上仿佛被永恒冰封的夏昭。
夏昭,我会照顾好你的朋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混合着建筑物倒塌的巨响,猛地从加油站入口方向传来。整个地面都在剧烈摇晃,铁皮屋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是冰尸!它们找到这里了!”阿哲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恐地看向被杂物堵住的入口方向。
那里,厚重的防爆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巨响,门框周围的墙体已经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吼声和沉重的撞击声!
无数冰尸被刚才夏昭失控爆发和顾凛战斗的能量波动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彻底包围了这座摇摇欲坠的孤岛。
绝境!真正的绝境降临!
刚经历完夏昭“死亡”的剧痛,更大的死亡阴影已如实质般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悲伤和绝望瞬间被更原始的求生本能取代。
苏蔓猛地抓起地上的消防斧,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决绝:“妈的!跟它们拼了!给夏昭报仇!”她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衣襟。
石磊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岩石化的皮肤再次覆盖全身,但色泽黯淡,裂纹密布。他挣扎着站起,用仅剩的右手抓起沉重的工兵铲,挡在了林梅和小石头身前。
陈薇和阿哲也强撑着站起,抓起手边能当作武器的一切。
顾凛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惨烈气势。后背被触须贯穿的伤口因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绷带,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小酒!阿哲!守好后方!苏蔓、石磊,跟我守住正门!”顾凛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如同出鞘的冰刃,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他看都没看床上“冰封”的夏昭和泪流满面的周不忘,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死死锁定那扇在剧烈撞击下不断变形、发出哀鸣的防爆门!
“准备战斗!”
最后的命令落下。他反手拔出了腰间的战术匕首,冰冷的刃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没有退路,只有死战!用敌人的血,祭奠逝去的同伴,为活着的人撕开一条生路!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如同为亡者奏响的哀乐,也为生者敲响了最后的战鼓。
加油站内,绝望的悲伤被惨烈的战意点燃,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而床上,夏昭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在冰棺中的王子,对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一无所知。
他们不敢恋战,现在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缺,顾凛突出重围,带着众人迅速上车……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撕裂雨幕,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迅速消失在铁岩城废墟的深处。
那辆伤痕累累、勉强还能移动的改装越野车,载着顾凛、苏蔓、石磊一家、陈薇、阿哲、小酒和刚刚苏醒却虚弱不堪、记忆混乱的周不忘,碾过遍地狼藉和冰尸残骸,仓惶逃离了这座已成为死亡陷阱的加油站。
没有人回头。或者说,没有人敢回头。
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引擎的噪音掩盖不了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小酒紧紧抱着周不忘,后者茫然地靠在车窗上,失焦的目光映照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的断壁残垣。
刚才那一瞥——那个躺在冰冷地面、毫无生气的银灰色身影——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刚刚复苏却依旧混乱的记忆深处,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无法理解的钝痛。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小酒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苏蔓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地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倾注在油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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