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易帜,南郡崩解,烽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向了荆襄的心脏。
当赤火各路人马完成对襄阳的合围时,这座雄城已彻底沦为汉水边的一座孤岛。
城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粘稠而窒息。
粮价,先于赤火的箭矢,射穿了普通百姓最后的希望。
官仓虽未告罄,但豪门囤积居奇,一斗粟米的价格一日三涨,最后到了令人绝望的天文数字。
街头开始出现为了一口吃食而卖儿鬻女的惨剧,咒骂声、哭嚎声在狭窄的巷弄里交织回荡。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
州牧府内,蔡瑁暴跳如雷,却又色厉内荏。
“守!都给老子守住!襄阳城高池深,粮草足支一年!赤火那群泥腿子,休想踏进一步!”他咆哮着,命令一道道下发,要求士卒登城,日夜戒备。
然而,军心早已散了。
城墙垛口后,值守的士兵们蜷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外连绵的赤火营火,那火光温暖而充满生机,与他们腹中的饥饿和心中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军官的鞭子抽在身上,也只能换来麻木的躲闪。
“为谁守?”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士兵低声问同伴,“为里面那些把粮食藏到发霉的老爷?还是为那个连咱们军饷都克扣的蔡将军?”
无人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无人再愿为这腐朽的豪门卖命。
转变,在一个浓雾弥漫的黎明猝然降临。
守备西城水门的,是一队长期受欺压、军饷被层层克扣的荆州兵,领头的是个不得志的低级军官。
同时,管理城门钥匙的,是一个家中老母险些在瘟疫中病逝,却被赤火医疗队救回的老吏。
当赤火军阵中响起预示着进攻前奏的鼓声时,那老吏与低级军官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样的决绝。
“开城门!迎赤火!求活路!”
一声压抑已久的呐喊,如同火种落入了干透的柴堆。士兵们没有犹豫,猛地砍翻了闻讯赶来、试图弹压的蔡瑁亲信校尉。
沉重的门闩被合力抬起,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而欢快的呻吟,巨大的城门,向着城外缓缓洞开!
“城门开了!”
“赤火进城了!”
呼喊声从西城迅速蔓延全城,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多的底层士兵加入了反正的行列,他们调转矛头,冲向负隅顽抗的豪门私兵和蔡瑁的死忠。
赤火主力部队,秩序井然,如同钢铁洪流,从洞开的城门涌入襄阳。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因为抵抗的意志已经从内部瓦解了。
赵将一身戎装,骑马入城。晨曦刺破浓雾,照在他冷静的面庞和身后猎猎作响的赤火大旗上。
他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既恐惧又带着期盼的百姓面孔,沉声下达了入城后的第一道命令,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军:
“全军听令:严肃军纪,秋毫无犯!”
“查封所有豪门府库,登记造册,即刻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维持城中秩序,抓捕趁乱劫掠者。张贴安民告示,三日后,公审蔡瑁、张允及民愤极大的贪官恶吏!”
命令一道道传下。
赤火士兵们挺着长矛,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曾经象征着权力与繁华的街道,对两旁跪地乞求的豪绅视而不见,对散落在地的珠宝金银秋毫无犯。
他们直奔官仓和各大豪门的库房,砸开锁链,将金灿灿的谷物抬出来,在城中设立粥棚。
当热腾腾的米粥香气第一次在襄阳城的空气中自由飘散时,无数饱受煎熬的百姓涌上街头,他们捧着破碗,看着那些纪律严明的赤火士兵,泪水混合着米粥滚落。
秩序在恢复,但是一种全新的秩序。
襄阳,这座荆襄的象征,在内部迸发的力量与外部压力的共同作用下,轰然易主。
旧的权威被踩在脚下,而新的规则,正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废墟上,由那些曾经被踩在脚下的人,亲手建立。
柴桑,东吴水军大寨。
长江的湿暖水汽氤氲不散,却驱不散都督府内骤然降临的寒意。
一封封来自荆州的加急军报,如同接连投下的冰锥,砸在孙权和周瑜面前的地图上,将那片他们觊觎已久的荆襄之地,染成了一片刺目的赤红。
“江陵……文岱献城……”
“南郡……望风归附……”
“襄阳……城门自内而破,蔡瑁被擒……”
每念出一句,孙权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握着佩剑“紫电”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周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公瑾,这……这赤火,究竟是何妖魔?怎会如此?荆襄九郡,带甲十余万,城池坚峻,竟……竟如雪崩一般?”
周瑜没有立刻回答。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地图上襄阳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座雄城易主时的震动。
他英俊的脸上不再是往日成竹在胸的从容,而是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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