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带领大家学习《赤火手记》,高喊口号,一致对外。可现在,他面对的是社员们带着烟火气的具体纠纷。
赵铁匠认为李农户用劣质粮食换他的好农具,是“占公家便宜”;李农户则反诉赵铁匠工分要价太高,“剥削农人血汗”。
两边都引经据典,拿着《赤火律》的某些条款为自己辩护,吵得面红耳赤。
张晟听得头大如斗。
按照简单的“均平”逻辑,他似乎无法断清这桩官司。
惩罚铁匠?会打击手工艺者的积极性。责怪农户?可能损害基本生产群体的利益。他试图用“阶级感情”来调解,双方却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感情已然受伤。
他翻遍了《赤火手记》和上级下发的文件,也找不到处理“工匠工分与粮食兑换比率”的具体条款。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空有一腔理想,却缺乏处理这些复杂“人民内部矛盾”的智慧和手段。
“难道……追求‘大同’的路上,注定要有这些撕扯和算计吗?”
张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第一次对笃信的理念,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这种迷茫,并非背叛,而是理想照进现实时,必然会产生的阴影。
这些基层的杂音和干部的困惑,很快被整理成报告,送到了陈烬和总调度长徐文的面前。
徐文看着报告中罗列的数据和案例,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惯有的严谨与忧虑:“社长,数据不会说谎。近一个月来,因资源分配、工分计算引发的内部争议事件,环比增加了三成七。司马懿的毒计正在侵蚀我们的效率和组织度。我认为,必须尽快出台一套更细化、更具操作性的分配与工分准则,从制度层面遏制这些非生产性的内耗。”
陈烬却沉默地看着报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越过数据,仿佛看到了那些争吵背后的鲜活面孔。良久,他缓缓开口:
“徐文,你的担忧是对的。但如果我们现在仓促出台一套看似‘完美’的细则,自上而下强压下去,结果会怎样?”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的北疆地图前,声音沉稳而有力:“司马懿想看到的,正是我们为了‘效率’和‘稳定’,用冰冷的条文去扼杀基层的活力,让社员们变得敢怒不敢言,让干部变成只会照章办事的傀儡。他给我们送来的是毒药,但毒药旁边,或许也放着解药。”
徐文有些不解:“社长的意思是?”
“这些问题,暴露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我们自身制度还不够成熟,我们社员的民主议事能力还需要锻炼。”
陈烬转过身,眼神锐利,“争吵,说明他们在思考,在争取自己心目中的公平。这是好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堵住他们的嘴,而是把解决问题的主动权交还给他们。”
他拿起笔,在报告上重重划了一下:“通知各级议事会,立即召开社员代表大讨论。主题就是:如何让工分更体现劳动价值和差异?新老社员的贡献与权益如何动态平衡?粮食与工坊产品的交换比例怎么定才合理?让道理越辩越明,让制度在解决实际矛盾中,由大家共同完善!”
陈烬深知,司马懿想看到赤火在内部争吵中分裂。
而他,则要利用这次危机,将赤火的民主议事和制度自我完善能力,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这场由敌人毒计引发的“混乱”,正是一场关于“如何更好地实现公平”的全民实践课。
赤火的困惑,正是其肌体在成长中必然经历的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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