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端坐堂上,目光深邃,缓缓点头:“自然作数。非但如此,老身还可设法,让你与你那被镇压华山的母亲,在梦中见上一面。”
“真的?”沉香惊喜万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被这道希望之光驱散。
“今夜子时,你且安心入睡,自有分晓。”穗安语气平和。
是夜,沉香怀着忐忑沉入梦乡,意识仿佛穿过一条幽深的隧道,再度清晰时,已置身于一片雾气弥漫、不见天日的幽暗山腹之中。
一个身着素衣、容颜憔悴却依稀可见昔日风华的女子,正怔怔地望着虚空。
当她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沉香身上时,先是茫然,随即,血脉深处那份无法割舍的联结让她瞬间明悟,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的孩儿吗?” 八公主瑶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娘!” 看着母亲被困于这暗无天日的绝境,沉香心如刀绞,扑上前去。
母子二人相拥,十六年的思念与辛酸化作无声的泪水。
云华细细端详着儿子,听他哽咽着诉说父亲的坚忍与如今的处境。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语气急切而哀伤:“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听娘的话,不要报仇,千万不要!”
“为什么?” 沉香看着母亲周身萦绕的孤寂与清冷,悲愤难抑,“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您和爹!我要拜师学艺,我一定要救您出去!”
“不,孩子,你做不到的。” 云华摇着头,泪水滑落,“杨戬……他当年也如你这般,可他劈开了桃山,却救不了我姑姑。
这是天条的错,非一人之过。就算你打败了杨戬,又能如何?撼动不了这冰冷的天规啊!”
“我不信!我一定可以!” 少年倔强,不服天命。
云华怜惜地为他擦去眼泪,强扯出一丝笑容:“能看到你平安长大,娘已知足。不要管我和你爹了,你爹他……暂时不会有事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关切地问,“孩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梦境……”
沉香将遇到老夫人、借宿、红玉受伤、自己取出灯芯相救,以及即将成亲之事,一一道来。
云华听着,眼中情绪复杂,既有对儿子即将成家的欣慰,又有一丝忧虑,但她最终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沉香的脸颊:
“你要成亲了……娘高兴,娘最高兴的,就是能看到你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就在这时,梦境边缘传来一声清晰的鸡鸣,云华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娘!娘!” 沉香焦急地呼喊。
“记住娘的话……好好活着……” 瑶华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消散在雾气中。
沉香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窗外已是天光微亮,枕边一片湿凉。
梦中母亲的嘱托和离别的仇恨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与此同时,宅院深处。
杨戬的身影悄然浮现,对着静坐的穗安微微蹙眉:“他还是太软弱了。母子相见,竟未能激起他破釜沉舟的恨意与决心。”
穗安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无妨,他心中的仁善与爱是最重要的。他父亲尚在,希望未绝,且他从未与母亲相处,救母之心更多源于责任与愤怒,而非刻骨铭心的依恋。
八公主的劝阻,更消解了他的冲动。看来,亲情的刺激还不够。”
她抬眼,目光冷静:“无妨。过几日他便要成亲,沉溺于温柔乡中,那时,你该出场了。”
杨戬眼神一闪:“届时,他怕是要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不过,宝莲灯失了灯芯,几乎已成废品,他如何能从我手中逃脱?”
穗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所以,天庭的那几位公主,该出场了。她们绝不会坐视外甥成亲不管,更会想方设法让他放弃复仇,将他藏起来。”
杨戬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王母曾言,包庇同罪。蟠桃会将近,玉帝必定会过问八公主之事,此事瞒不住。届时几位公主若来求情……”
“便将她们一并关押。” 穗安接口,语气斩钉截铁,“让他彻底孤立无援,尝尽希望尽毁的滋味。当他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之时……”
她顿了顿:“我便去拜访那位斗战胜佛。看他,收不收这个被命运逼到悬崖边的徒弟。”
杨戬沉默颔首,身影缓缓融入阴影之中。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穗安以老夫人身份主持大局,行事雷厉风行,将婚礼操办得既体面又迅速。
沉香身着大红喜服,站在喧闹的礼堂中,神情却有些恍惚。
梦中母亲憔悴的泪眼与父亲呕血的身影不时闪过脑海,与眼前的红绸喜乐交织碰撞,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崭新生活的些许期盼,更有一种深沉的负罪感。
拜堂之时,他依礼行事,动作却略显僵硬。耳边是宾客们的道贺与笑闹,眼前是盖着红盖头、身姿窈窕的红玉,这一切美好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他告诉自己,这是新的开始,父亲有望获释,母亲也已知他安好,他或许……真的可以暂时放下那沉重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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