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灯火通明。
卫子夫展开了一封丝帛密信。
信,来自张骞。
辗转数月,从遥远的西域送回。
信上言语寥寥,仅有一幅粗略的地图。
地图的一端,是蜀地。
另一端,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身毒。
地图旁,另书两字。
邛杖,蜀布。
张骞在信中说,他惊奇地发现,大汉蜀地的特产,竟通过一条隐秘的西南商道,辗转贩卖到了一个名为“身毒”的遥远国度。
卫子夫的指尖,在那条蜿蜒的线上轻轻划过。
一条全新的,可以完全绕开匈奴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其模糊的雏形,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
刘彻,你的棋盘在北方。
而我的棋盘,将囊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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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召狱。
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卫青一身便服,亲自缴纳了足以让寻常人家倾家荡产的赎金。
吱呀——
牢门打开,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身影被拖了出来。
是公孙敖。
曾经的将军,如今的庶人。
“大将军……”
公孙敖看见卫青,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卫青一把扶住他,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声音沉稳。
“回来就好。”
回到府邸,屏退左右,密室之内,只剩二人。
卫青亲自为他倒了杯热茶,沉声问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公孙敖端着茶杯的手剧烈颤抖,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
“我将三万大军分为两路,约定在皋兰山会合。可我率领的一路,在沙漠中奔袭千里,数次遭遇小股匈奴骚扰,最终迷失了方向。”
他声音嘶哑,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绝望的沙漠。
“若非识途老马,我们恐怕已尽数渴死。”
“另一路呢?”卫青追问。
公孙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掌心。
“另一路,由李敢带领,但他也是一分为二,其中一支由他的副将刘旭率领……他在半途中,率部投降了匈奴!”
卫青的眼中,寒芒一闪。
果然如此。
一张针对卫氏与霍氏的阴谋大网,早已在军中悄然张开。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
长安城,平阳侯府。
曹襄将自己关在书房,酒气冲天。
地上,是摔碎的酒樽和散乱的竹简。
墙上,挂着一幅河西战场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的行军路线,此刻看来,像一道道刺目的伤疤。
他的耻辱。
“侯爷。”
门外传来声音,李延年与李广利兄弟走了进来,身后侍女捧着美酒佳肴。
他们对一地狼藉视而不见,仿佛这才是侯府该有的样子。
“借酒消愁,最是伤身。”李延年叹了口气,亲自为他斟满一杯新酒,“我等听闻侯爷心中烦闷,特来陪伴。”
曹襄一把夺过酒杯,仰头灌下,双目赤红地盯着地图。
“我……我本可以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破碎的骄傲,“若不是为了护着公主,我绝不会……”
“我等明白。”
李广利立刻接话,语气里充满了“体谅”与“惋惜”。
“侯爷宅心仁厚,将公主安危置于首位,此乃忠臣之举。不像某些人,为了自己的不世之功,竟敢拿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当诱饵。”
这句话,像一根精准的毒针,扎进了曹襄最痛的地方。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李广利:“你说什么?”
李广利故作惶恐地后退半步:“小人失言。只是……只是世人愚昧,只看得到骠骑将军阵斩千军的风光,又有谁知道,是侯爷您在后方拼死护卫,才保全了公主,保全了大汉的颜面?”
李延年走上前,轻轻按住曹襄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蛊惑。
“侯爷,功劳,是不能被埋没的。您护卫公主,临危不惧,这是天大的功劳。而霍去病以公主为险棋,此为大过。功是功,过是过,陛下英明,理应赏罚分明。”
曹襄粗重地喘息着,眼中的不甘与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对。
不是我的错。
是霍去病!是他为了军功,不顾公主死活!
我才是英雄!我才是保护了公主的英雄!
嫉妒与怨恨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早已扭曲的心。
李氏兄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不久,一封由平阳侯曹襄联合数位列侯的联名奏疏,悄无声息地递进了未央宫。
奏疏中,他们盛赞曹襄“誓死护卫公主”之功,笔锋一转,直指远在边地的霍去病。
“骄纵不法,以公主为险棋,实非良配。”
“恳请陛下,为长公主另择稳重驸马,以安宗室。”
一支淬了毒的暗箭,射向了霍去病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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