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她嘶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破碎沙哑,带着泣血般的恨意,“你……好毒的心肠!云家何辜?父兄何辜?!”
李琰脸上的温和终于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被戳破伪装的愠怒。他直起身,弹了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阴鸷:“云知微,别不识抬举。本王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不再看她狼狈绝望的模样,转身,玄色的袍角在昏暗中划出冷硬的弧度,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好好想想,是继续在这里烂掉,还是……抓住本王给你的生路。本王明日再来听你的‘答案’。”
沉重的柴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也将无边的绝望重新锁死在狭小的空间里。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再次汹涌地包裹上来。云知微瘫倒在冰冷污秽的地上,背上的伤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彻底崩裂,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单薄的囚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剧痛啃噬着神经,却远不及心头那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般的空洞和绝望。
她伸出手,颤抖着摸向那本被毒液毁了大半的账册。指尖触到的是一片粘腻滚烫的残留药膏和焦脆卷曲的纸灰。完了……全完了……最后一点念想,也被李琰那沾着蜜糖的毒药,彻底焚毁了。
她像个失去魂魄的破败玩偶,蜷缩在角落里,任由黑暗和冰冷吞噬。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漩涡里浮沉,几乎要彻底沉沦。就在这时,窗外极其轻微地传来“咔”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生生踩断了一根枯枝。
沈砚!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骤然擦亮的一星磷火,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猛地烫了她一下。是他吗?他一直……在附近?他知道她在这里承受着什么?那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进来?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阻止李琰?巨大的委屈和更深重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火星。连沈砚……也放弃她了吗?或者说,李琰的所作所为,他本就默许?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了她的心。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皮肉。她闭上眼,试图将混乱的思绪和蚀骨的痛楚一并压下,可那账册被腐蚀时发出的刺鼻气味,那墨迹消失的画面,却反复在眼前闪现。云家……真的就这样万劫不复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昏沉的边缘,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片被毒液浸透、边缘焦黑卷曲,却意外没有被完全焚毁的书页残片。那残片粘在她被灼伤的指腹上。她本欲甩开,却借着窗外透入的最后一点惨淡月光,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一片狼藉的焦黑与粘腻。
倏地,她的呼吸停滞了。
那一片狼藉之下,被碧绿毒液彻底浸透、又被她挣扎时无意蹭开的青灰纸页上,蜿蜒流淌的墨痕里,竟诡异地浮出几行清晰的字迹!那字迹铁画银钩,清峻峭拔,是她自幼临摹、再熟悉不过的——兄长的笔迹!
而墨痕勾勒出的,是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
> **庆州盐铁三千斤,换西夏战马二百匹。交割地:黑水渡。**
> **经办:王参议。画押:** (一个模糊但眼熟的印痕)
盐铁!走私!西夏!
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云知微僵在原地,连指尖粘着的那片滚烫的残页都忘了甩脱,背上的剧痛也仿佛被冻结。她死死盯着那几行在毒液侵蚀下反而显形的字,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冰冷的彻悟而急剧收缩。
李琰……要毁掉的,从来就不是云家的清白账目。他真正想抹去的,是这隐藏在墨迹之下,见不得光的……通敌铁证!
而兄长那熟悉的笔迹,此刻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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