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带起一阵冷风,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沈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暗沉如夜色的常服,脸色在昏暗光影下显得异常苍白,唇上那日被云知微咬破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结着深色的痂。他显然来得极急,气息有些不稳,一手还用力地扶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他的目光触及屋内惨状——云知微抱着浑身是血、剧烈抽搐的青霜,两人都浸在刺目的猩红里——他幽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云知微猛地抬起头,视线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向门口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是你?还是他?三皇子送来的‘好意’!你们……你们连一个丫鬟都不放过!”极致的悲痛和恨意瞬间烧尽了理智,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只知道是眼前这些人带来的灾难。
沈砚没有辩解。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线条绷得死紧,甚至微微颤抖。他大步跨进屋内,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他径直走向妆台,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锁定了那只敞开的、盛着妖异胭脂的描金盒子。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探入那黏腻的红色膏体之中,指腹在盒底用力摸索着。片刻,只听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轻响,他手指猛地一撬!
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华丽胭脂盒底,竟被他硬生生撬开了一层!一个极其隐蔽、薄如纸片的夹层赫然暴露在烛光下。夹层里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细微、色泽明显与表面胭脂不同的淡金色粉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比表面甜腻香气更冷冽一丝的奇异味道。
沈砚拈起一点那残留的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鼻端极其克制地嗅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一丝难以抑制的痛楚飞快地掠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咯嘣声,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白帕子,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那些膏体,只将那暴露了夹层的胭脂盒整个裹了起来,紧紧攥在手中。
他转过身,视线扫过云知微怀中已然气息微弱、濒临死亡的青霜,眼底翻涌着复杂得难以辨明的情绪——是沉重,是痛楚,还有一丝压抑的、冰冷的愤怒。他快步走到云知微身边,蹲下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一手紧紧抓住云知微染满鲜血、还在徒劳地试图捂住青霜伤口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挣脱。另一手,却将他方才包裹胭脂盒的那方素帕,强硬地塞进她冰冷黏腻、不住颤抖的手心里。
“放开她。”沈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被砂石磨砺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疲惫,“她不行了。”他幽深的目光紧紧锁住云知微因巨大悲痛和愤怒而失焦的眼睛,“留着力气,活下去。”
云知微被他攥住的手腕传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濒临崩溃的神智拉回了一丝清明。她低头,看向怀中。青霜的抽搐已经变得极其微弱,每一次痉挛都间隔得更长,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光彩,蒙着一层死亡的灰翳,正空洞地、无意识地向上望着,瞳孔深处映着跳动的烛光,像两点即将熄灭的鬼火。
“姑……娘……”青霜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点血沫从嘴角涌出。她的右手,那只沾满她自己鲜血的右手,却仿佛被一股残存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意志力驱动着,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了起来。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拖动,留下几道断断续续、歪歪扭扭的暗红血痕。她的指尖颤抖着,摸索着,终于触碰到那被沈砚撬开了夹层、随意放在脚边的胭脂盒空屉。她的指尖在那空无一物的木屉底部,沾着温热的血,极其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划动着,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余烬,刻下至关重要的信息。
云知微的心被那绝望的书写狠狠攫住,她屏住呼吸,泪眼模糊地死死盯着青霜染血的指尖。那指尖在空屉底移动,留下一个……一个极其短促的、向下弯曲的钩状痕迹?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字,又像一个古怪的符号。
就在这时,青霜的身体突然绷紧,如同拉满后骤然断裂的弓弦。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叹息般的“呃……”声,充满了不甘和未尽之事的痛苦。那一直努力抬着的、在木屉底刻划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垂落下来,“啪”地一声轻响,指尖残留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木屉边缘,溅开一小朵刺目的猩红。
她眼中最后那点映着烛光的微芒,熄灭了。
青霜的头软软地歪向一边,靠在云知微染血的臂弯里,彻底没了声息。只有那凝固在唇边的血沫和脸上数道干涸的血痕,昭示着生命曾以怎样惨烈的方式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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