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断裂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在耳边,朽烂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整个撞飞出去,狠狠掼在对面的墙壁上,碎木屑和积年的灰尘轰然爆开,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刺鼻的霉味、血腥味、还有那鸩羽吻燃烧纸张时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焦糊气,混合成一种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砚冲了进来。
玄色的劲装裹挟着外面凛冽的寒气,肩头、发间沾满了方才强行闯入时与狱卒撕扯留下的污迹,甚至脸颊一侧还带着一道被指甲划破的血痕。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闯入绝境的孤狼,那双总是沉静如渊的眸子,此刻赤红一片,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的视线,在冲入这地狱般的柴房的第一瞬,就死死钉在了角落草堆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云知微。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败人偶。原本素色的囚衣被污血、草屑和黑色的药汁浸染得看不出颜色,手腕上溃烂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边缘翻卷着可怖的皮肉。那张曾经明艳鲜活的脸庞,此刻是死人般的灰败,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证明她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而更刺目的,是她身下、周围……那一片狼藉!大片大片棕褐色的药汁泼洒在脏污的地面和干草上,如同凝固的污血。几本厚厚的账册被药汁浸透、泼溅,此刻正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纸张在剧毒的腐蚀下迅速卷曲、焦黑,边缘腾起细小的灰烬!空气里弥漫的,就是这纸张被毒药焚烧的死亡气息!
“微微——!”
沈砚喉间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所有的冷静自持在瞬间粉碎。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甚至没感觉到痛。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触碰她,却在即将碰到那冰凉脸颊的瞬间,猛地僵在半空。他怕,怕那微弱的鼻息,会在他指尖下彻底断绝。
目光扫过她手腕深可见骨的溃烂,扫过她唇角的血沫,最后,死死定格在她青紫色的唇瓣上——鸩羽吻!那致命的甜腥气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狠狠噬咬!
“谁干的?!”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淬血的利刃,扫向门口那几个瑟缩着探头、面无人色的狱卒。那声音嘶哑,裹挟着滔天的杀意,让整个柴房的空气都冻结了,“谁给她下的毒?!”
狱卒们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牙齿咯咯打颤,语无伦次:“沈……沈大人……不关小的们的事……是、是三殿下……亲自端来的药……说是、说是金疮药……”
“三殿下……萧烨……”沈砚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人儿,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将他撕裂。他不再理会那些蝼蚁,一把扯开自己外袍的衣襟,露出里面干净的素白中衣,毫不犹豫地撕下长长一条布帛。
“微微,撑住……”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哀求,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她唇边不断渗出的黑紫色血沫。那血带着鸩毒特有的甜腥,触目惊心。他撕下另一块布条,想要包扎她手腕那可怕的伤口,可那溃烂流脓的皮肉,让他根本无从下手,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仿佛在加剧她的痛苦。
就在他心神剧震、手忙脚乱之际,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云知微紧攥着的右手!
她的五指痉挛般死死地抠着身下焦黑黏腻的纸堆,指甲深深陷入,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而在她蜷缩的掌心之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沈砚心头一震,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去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她的指关节如同锈死的铁锁,他用尽全部的温柔和耐心,一点点地,撬开那紧扣的死亡之握。
终于,一枚被揉得皱巴巴、边缘焦黑卷曲、被大量黑紫色毒血和棕褐色药汁浸透的纸片,暴露在他眼前。
纸片只有巴掌大小,显然是被人从整本账册上仓促撕下的残页。它饱受蹂躏,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齑粉。更触目惊心的是,整张纸页几乎被云知微吐出的黑血浸透,那粘稠的、带着鸩毒甜腥的血液,正缓缓地、无情地腐蚀着纸页的纤维!
然而,就在那大片污黑的血迹之下,在纸张被剧毒和血液双重侵蚀而变得半透明的区域,几行暗红色的字迹,如同地狱深渊中挣扎爬出的厉鬼,顽强地、扭曲地浮现出来!
字迹被血污和腐蚀弄得极其模糊,断断续续,如同被撕裂的残肢断臂:
“……**丙字七号船**……**私盐**……**万石**……**经海门渡**……”
“……**纹银**……**五万两**……**分润**……**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四个暗红的大字,即便被污血覆盖了大半,那狰狞的轮廓和所指涉的滔天罪恶,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沈砚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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