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里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寒冷。只有云知微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以及屋顶破洞灌入的寒风呜咽。
那碗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就在眼前。是药?还是某种羞辱?她看着那浑浊不堪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搅。脚上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交织着,一阵阵袭来,让她浑身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尊严在极致的痛苦和求生的本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在知道沈砚死活、不能解开那半枚青铜铃铛和狱卒未说完的话之前死掉!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冷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她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抓住那个冰凉的陶碗边缘。碗很粗糙,边缘的豁口几乎要割破她的手指。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将那散发着刺鼻怪味的浑浊液体凑到嘴边,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猛地灌了一大口下去!
“呕——!”
那液体一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霉烂、苦涩、腥膻和某种腐败味道的冲击力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涌上喉咙!她猛地侧过头,控制不住地剧烈干呕起来,刚刚喝下去的那一口几乎全数吐在了冰冷的草垫上,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灼烧般的痉挛和苦涩的胆汁味道。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和食道被那恶心的味道灼烧得生疼。碗里剩下的液体还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她看着它,眼中充满了厌恶和绝望。这根本不是药,是毒!
就在她因剧烈的恶心和呕吐而蜷缩身体,手无意中挥动时,指尖猛地碰到一个硬物。那东西就在她刚刚呕吐污秽的草垫旁边,被肮脏的干草半掩着。
她下意识地拨开那些湿冷的、沾染了呕吐物的干草。
一个罐子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小的、圆肚细颈的陶罐,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像是随手丢弃的垃圾。罐身糊满了干涸的泥点和某种深褐色的污渍,显得极其肮脏。罐口用一块同样污糟的、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塞着。最引人注目的是罐子表面覆盖着大片大片、厚厚的霉斑。那些霉斑呈现出一种陈旧的、令人不适的黄绿色、灰黑色,层层叠叠,如同溃烂的皮肤上滋生的苔藓,有些地方甚至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和暗红色,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腐朽、衰败、不祥的气息。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是那个哑奴掉的?还是……别人?
云知微看着这个布满霉斑的肮脏小罐,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它散发出的那种陈年霉变、潮湿阴冷的气味,和刚才那碗“药”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几乎要让她再次呕吐。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厌恶。
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不再理会这个肮脏的垃圾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固在罐口那块塞着的破布上。
那块布……颜色灰败,边缘毛糙,沾满了污垢和可疑的深色斑点……但它的质地……还有那极其边缘处,几乎被霉斑完全覆盖的一点细微的、褪色的蓝色花纹……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记忆深处某个早已蒙尘的角落!
那是……很多年前,在将军府那个栽满海棠花的小院里。少年沈砚又一次带着满身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痕,翻墙溜进来找她。他那时刚在演武场与人动了真格,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她气他不爱惜自己,却又红着眼眶,一边骂他一边翻箱倒柜找药。最后,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条水蓝色、绣着银线小海棠的崭新手帕撕了,给他草草包扎止血……少年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亮得惊人,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痞笑,盯着她因为生气和心疼而泛红的脸颊……
那条水蓝色的、带着她闺阁气息的帕子……
云知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呼吸瞬间停滞!她死死地盯着罐口那块肮脏不堪的破布,瞳孔急剧收缩!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点褪色的、几乎被污垢和霉斑吞噬殆尽的蓝色花纹……那被撕扯过的、毛糙的布边……那隐隐残留的、属于她过去熟悉无比的丝质触感……
一股混杂着剧痛、荒谬、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惊悸,如同冰锥般狠狠凿穿了她的心脏!比脚上的溃烂更痛,比灌下那恶臭液体更令人窒息!她几乎是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求证,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靠近那个布满霉斑、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陶罐。
指尖触碰到罐身。冰冷、粗糙、粘腻。那些厚厚的霉斑仿佛有生命般吸附在陶土上。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罐口那块破布上,指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极其轻微地,试图拨开那点被霉斑覆盖的蓝色花纹边缘……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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