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绳索深深勒入皮肉,束缚的不仅是挣扎,更是将她钉死在这无间地狱的刑架之上。心口那场由诡异密文引发的风暴并未因身体的禁锢而停歇,反而在无处宣泄的牢笼里更加疯狂地冲撞。燃烧的冰针窜入四肢百骸,钻凿骨骼,侵蚀脏腑,那暗红的纹路在破损的皮肤下灼灼发热,如同地狱之火在她血肉上书写无人能懂的判词。
云知微被扔在角落,像一捆破败的稻草,唯有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证明着她还残存着一口气。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心口那片狼藉,与粗糙的囚衣摩擦,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痛苦。喉咙被嘶喊撕破,只能发出破碎的、风箱般的嗬嗬声。
黑暗、死寂、以及隔壁那具无声的尸体,构成了她整个世界。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痛苦是唯一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那体内肆虐的风暴似乎终于耗尽了部分力气,稍稍平息,留下的是被彻底碾碎般的虚脱和更深的、浸入骨髓的寒意。她瘫在污秽中,意识浮浮沉沉,像即将溺毙之人。
就在这半昏半醒的弥留之际,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硌在了她的腰侧——是那具断弦琵琶。即便在方才疯狂的挣扎和兵士粗暴的拖拽中,她竟仍下意识地死死搂着它,未曾松手。
它还在。
这认知像一丝微弱的电流,穿透了厚重的痛苦迷雾。
兄长的血书……沈砚的批注……那枚引发更恐怖痛苦的蜡丸和“吞服”的命令……
所有的残酷,都源于此。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她近乎停滞的思维:毁了它。
毁了这承载着虚假誓言、兄长绝命诅咒、以及他冷酷嘲弄的东西!毁了这将她拖入更深地狱的源头!既然看不到希望,既然每一步都是更痛的深渊,那至少,让她亲手终结这不断带来痛苦的器物!
被缚的双手艰难地、扭曲地移动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将怀中的琵琶一点点推出,推到自己被捆绑的身前。
昏暗的光线下,琵琶面板上的裂痕如同她心口的伤。那根孤零零的琴弦耷拉着,黯淡无光。
毁了它……怎么毁?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绝。被缚的双手手腕艰难地翻转,用那仅存的、破损不堪的指甲,去抠,去刮那根琴弦!指甲劈裂,渗出血,与琴弦上不知是谁留下的、早已干涸暗沉的血迹混在一起。
琴弦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纹丝不动。
她喘息着,停下来,目光扫过冰冷的石地,看到了之前被打碎的那个粗陶碗的碎片。
一个更决绝的念头升起。
她蠕动着身体,像一只笨拙的虫,艰难地挪到一块最大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旁。然后,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极其别扭地、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片陶器。
动作间,碎陶片的锐角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直流。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意志都聚焦在那根琴弦上。
她将陶片尖锐的边缘抵在琴弦上,然后,用身体的重量压上去,开始来回地、疯狂地锯割!
“嘎吱……嘎吱……”
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响起,如同夜枭的哀啼,又像是骨骼被生生锯断的声响。这声音盖过了她粗重的喘息,成了她绝望宣泄的唯一通道。
每一次拉扯,都耗尽她残存的气力,绳索更深地陷入皮肉。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从她额角滑落。
她不是在锯一根琴弦,她是在锯断那虚假的过往,锯断那可笑的痴心,锯断这吃人的命运!
“嘎吱——嘣!”
一声尖锐的断裂声骤然响起!
那根坚韧的琴弦,终于应声而断!
崩断的弦尾猛地弹起,在她脸颊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几乎是同时,那根断弦仿佛触动了琴腹内某个极其精妙的机关。
“咔。”
一声极轻微、却截然不同的机括弹动声,从琵琶内部传来。
云知微的动作猛地顿住,呼吸一滞。
她死死盯着琴腹。之前被她以血为引、艰难打开的缝隙处,那块盖板竟然自行微微向上弹起了一丝更明显的缝隙!一股极淡的、陈旧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蜡香,从缝隙中飘散出来。
里面……还有东西?!
之前那卷血书和蜡丸,并非全部?!
巨大的惊疑瞬间压过了毁灭的冲动。她几乎是本能地,丢开碎陶片,再次用被缚的、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更加费力地去抠掰那弹起的盖板。
这一次,或许是机关已破,或许是她的血再次起了作用,盖板被她艰难地完全掀开!
琴腹更深处,棉絮之下,竟然还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而夹层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以极致工艺雕琢而成的……玉蝉?通体洁白,却沁着几缕深入肌理、怎么都化不开的暗红色血丝,如同活物被封印其中。玉蝉不过拇指指甲盖大小,却栩栩如生,翼薄如刃,透着一种凄绝诡异的美。而在玉蝉的腹部,同样覆盖着一层熟悉的暗红色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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