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边无际的痛。
右手掌心那片焦黑狼藉如同一个自行燃烧的小型炼狱,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将灼热的、毁灭性的痛楚泵向四肢百骸,与左臂撕裂伤的锐痛、脸上玄铁面具带来的冰寒刺痛交织在一起,疯狂撕扯着阿弃所剩无几的意识。
她蜷缩在冰冷粗糙的沙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的抽气声,连完整呻吟的力气都已耗尽。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片灼热与冰冷交替肆虐的地狱。
而那枚与她掌心血肉几乎熔铸在一起、微微变形的金铃,即便已不再赤红,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像一个恶毒的活物,持续不断地炙烤着她的伤口,提醒着她方才那自毁般的疯狂举动。
更让她恐惧的是脑海中那些骤然闪现、又骤然消失的陌生碎片。
冲天的大火……华殿崩塌……妇人的悲鸣……婴儿的啼哭……还有那个戴着银质面具的冷漠少年……
那是什么?!
是谁的记忆?!
它们带来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莫大的恐慌和战栗,远比眼前的追兵和身体的剧痛更让她感到窒息。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被严密封锁的东西,因为那金铃的异响和高热,而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
缝隙后面,是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头儿!马稳住了!”远处传来士兵强自镇定的呼喊,夹杂着马匹不安的响鼻。
混乱的场面正在逐渐被控制。那些追兵毕竟不是乌合之众,最初的惊马骚动后,他们正迅速重整。
阿弃猛地从剧痛和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她猛地睁开被汗水、血水和泪水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地扫向周围。
那个商队妇人还瘫在不远处,似乎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傻了,目光呆滞。
而最近的追兵,已经安抚住坐骑,正试图再次逼近,目光惊疑不定地锁定在她身上,尤其是她那只惨不忍睹的右手。
必须走!立刻!
阿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极致的痛苦反而激发了她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她用还能动的左臂肘部(尽管也疼痛不堪)和右臂手肘(避开可怕的掌心)猛地支撑起上半身,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手,痛得她几乎再次晕厥。但她死死咬住牙关,下唇早已被咬烂,满口血腥味。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看了一眼那堆仍在散发着微弱红光的余烬,又看了一眼自己几乎被废掉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踩向那堆余烬!
噗!
燃烧未尽枯枝棘草被她踩得火星四溅,大部分熄灭了,但也有一些溅到了她早已破烂不堪的裤腿上,灼出几个小洞,带来新的刺痛。但她不管不顾,反复践踏,直到那最后一点火星彻底湮灭。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天际那越来越明显的灰白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黑暗,是她现在唯一的掩护。
“她想跑!抓住她!”士兵见状,厉声喝道,催促着马匹再次冲来!
阿弃猛地转身,不再去看那吓傻的妇人——她自身难保,再也顾不得别人了。她跌跌撞撞地、朝着与追兵来袭方向垂直的一片更加崎岖、布满黑色砾石和枯死胡杨残骸的地带冲去!
那里地形复杂,或许能稍微阻碍马匹的速度!
她的奔跑姿势怪异而艰难,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左臂也使不上力,全靠双腿的本能和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支撑。脚下的砾石凹凸不平,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又强行稳住。
身后的马蹄声再次逼近,但因为地形的确变得难行,速度慢了下来,变成了追逐和包抄。
“放箭!射她的腿!”有士兵在喊。
几支箭矢呼啸着从她身边擦过,钉在前方的枯木上,箭尾兀自颤动。
阿弃心脏狂跳,拼尽全力在怪石和枯木间穿梭躲避。体力飞速流逝,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呼吸如同拉着锈锯。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脱力,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倾斜向下的、被巨大风蚀岩石半掩住的狭窄洞口。那像是什么动物废弃的巢穴,或者仅仅是地质变化形成的裂缝,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没有时间犹豫了!
身后箭矢的破空声再次袭来!
阿弃猛地向前一扑,几乎是滚着摔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身体撞击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上,带来一阵新的剧痛,但也成功避开了箭矢。她不顾一切地向洞穴深处滚爬进去,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尽头的石壁才停下来。
洞口外,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马匹无法进入的焦躁嘶鸣。
“妈的!钻进老鼠洞了!”
“出来!不然放火烧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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