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云微扑上前,死死抓住沈砚持刀的手。刀刃已刺破衣襟,鲜红的血渍在玄色衣料上洇开,如同一朵猝然绽放的毒花。
“放手。”沈砚声音低哑,手上力道却未减,“这是唯一的办法。”
“什么唯一的办法?”云微几乎是在嘶吼,“用你的命来破解血誓?沈砚,你当我是什么?需要你用性命来怜悯的可怜虫吗?”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他抬眼看向她,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不是怜悯,是赎罪。”
“赎罪?”云微凄然一笑,“我云家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你一条命就够赎了吗?”
这句话如利刃刺出,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不够。所以来世,再继续赎。”
云微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用力夺下他手中的匕首,扔到远处。匕首撞在佛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告诉我真相,”她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所有的真相。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你死。”
沈砚的睫毛轻轻颤动,烛光在那上面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看着她,目光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归处。
“好。”他轻声说,“我都告诉你。”
他示意云微扶他靠坐在佛龛旁,呼吸急促而不稳。云微这才发现,他后背的伤远比她想象的严重,鲜血已经浸透了大半个后背。
“先止血...”她慌乱地想查看他的伤势。
“不必了。”沈砚握住她的手腕,“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个被隐藏在权谋与血腥背后的真相。
“先帝临终前,的确用云家的性命逼我辅政。但那道血誓,不是他下的,是我主动要求的。”
云微怔住:“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我是真心要铲除云家。”沈砚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云家功高震主,先帝早已忌惮多年。即便没有我,他也会找其他借口对云家下手。而我...我只有取得他完全的信任,才能在他的计划中,为云家谋得一线生机。”
“所以那道平反诏书...”
“是真的。”沈砚看着她,“我确实在云家被问罪前三日就拟好了赦免诏书。但先帝发现了,他逼我亲手将诏书封存,以此考验我的忠诚。”
云微想起那道被缝在经卷中的诏书,心如刀绞:“那三位美人...”
“她们是无辜的。”沈砚闭了眼,声音几不可闻,“她们撞见的秘密,不是我的,是先帝的。先帝有隐疾,需用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做药引。那三位美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我...我必须灭口,否则死的就是她们全族。”
云微浑身冰冷。她想起梅树下那些细小的白骨,想起宫中关于沈砚暴虐的传言,原来都是为了掩盖先帝更深的罪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颤抖,“为什么让我恨你?”
沈砚睁开眼,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痛楚:“因为血誓。云微,血誓一旦立下,违誓者必遭反噬。我越是试图保护你,反噬就越严重。只有让你恨我,远离我,你才能安全。”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我以为我能控制住反噬,我以为我能在那之前破解血誓...但我低估了它的威力。”
云微用手帕擦拭他唇边的血迹,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你要用自杀来破解血誓?”
“以立誓者之血,祭天地神明,方可破誓。”沈砚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得吓人,“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死后,血誓自解,你就安全了。”
“不...”云微摇头,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沈砚,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那瓶底的字,'信我,等我',是什么意思?你早就计划好要死,为什么还要给我这样的希望?”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因为我自私,云微。即使到了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的一点好。”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平安结,放在她掌心:“这个,我一直带着。每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它,想想那年梅树下,你对我笑的模样。”
云微握紧平安结,那褪色的丝线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所有的恨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与悔恨。
她怎么会相信他会背叛?怎么会相信他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还有别的办法,”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破解血誓,对不对?”
沈砚轻轻摇头:“我查阅了所有古籍,请教了西域的巫师,都没有找到其他方法。血誓一旦立下,唯有立誓者的性命才能终结。”
他忽然又咳嗽起来,这一次更加剧烈,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云微慌乱地用手帕去接,那鲜红刺目的颜色让她几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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