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骨铃追影
>国师宣布盲女是祸乱京城的妖邪源头,全城搜捕即刻展开。
>逃亡中的明霜却在暴毙者尸骸里摸到异物——肋骨深处嵌着铜铃。
>她忽然明白,这些日子京城每晚的诡异琴音,正通过铜铃共振杀人。
>月圆之夜剑客截住她,剑柄系着与她成对的护魂铃——
>那是师父当年亲手所赠的信物。
>剑锋抵喉时,他却低声道:“跟我回去见师父。”
>——可师父分明已在三年前被她亲手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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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那纸“镇邪”的檄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了京城这匹丝绸般光滑的肌体上。刹那间,温顺的肌理猛地绷紧、扭曲,发出无声的焦臭。恐慌,一种粘稠、冰冷、带着铁锈腥气的活物,从四门紧闭的朱漆大门底下钻出,沿着宽阔的御街爬行,挤进狭窄曲折的陋巷,最终渗入每一片蒙尘的窗纸和每一道颤抖的门缝。
“妖邪潜形,祸乱京师!有盲女明霜,通幽邪之术,乃祸源之本!擒获者,赏千金,授爵位!”
告示上浓墨重彩的“明霜”二字,仿佛是用凝固的血写就的。它们被风撕扯着,在城墙上、在坊门口、在每一个有人聚集的角落猎猎作响,像一只只不祥的黑鸟,扑棱着翅膀,将无形的阴影投在每一个行人低垂的头颅上。
空气骤然变得沉重。原本喧嚣的街市,鼎沸的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咙。叫卖声、车马声、笑谈声,这些维系着城市生机的血管,瞬间凝滞、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悸的声响:铁靴踏过石板路面的沉重铿锵,铠甲鳞片相互刮擦的嘶啦声,兵刃偶尔无意间磕碰在盾牌或墙壁上发出的短促、冰冷的金属脆响。
巡城卫队的兵士们,如同被驱赶的蚁群,骤然间塞满了每一条街道。他们手中的长矛和腰间的佩刀,在陡然沉寂下来的空气里,不安地低语着。刀鞘里的刀锋,似乎嗅到了追捕与鲜血的气息,在黑暗中轻微地嗡鸣、震颤,渴望着出鞘的冰冷寒光。那些被磨得雪亮的矛尖,则笔直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片片急于吸吮雨水的、倒置的、饥饿的黑色麦芒。
明霜像一粒被投入激流漩涡的尘埃,在这骤然收紧的巨网缝隙间,艰难地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生路。她背靠着一处早已荒废的土地庙冰冷的山墙,粗粝的砖石透过薄薄的衣衫,将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衰败感刻进她的脊骨。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喉咙深处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她不敢停,哪怕片刻。耳中捕捉到的,是远处巷口铁靴踏过石板的整齐节奏,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是更近处,不知哪家院墙内,一只狗被惊扰后发出的狂躁吠叫,那声音尖利而充满敌意,如同无形的探针,疯狂地扫荡着空气。
她必须走。离开这堵暂时庇护她的墙壁,再次投入那条由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无数只随时可能指认她的手指构成的、无形的死亡之河。
她摸索着,侧身挤进一条更窄、更幽深的夹道。这是两片高耸而破败的民居后墙之间,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的缝隙。头顶上,被两侧屋檐切割出的狭窄一线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铅灰色。脚下的地面,堆积着不知多少年的腐叶、垃圾和滑腻的青苔,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这气味黏稠得如同实质,紧紧包裹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污浊的泥浆。
明霜屏住呼吸,用脚尖极其小心地试探着前方湿滑的落脚点,双手则像盲杖一样,在两侧冰冷、湿漉漉、布满黏腻苔藓的砖墙上摸索着,支撑着身体微妙的平衡。墙壁在指尖下蠕动,苔藓滑腻得如同某种生物的冰冷皮肤,砖缝里渗出湿冷的潮气,浸得她指尖发麻。头顶狭窄的一线天光,被不知何时飘来的厚重乌云彻底吞没。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瞬间灌满了这条狭长的缝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死寂中,另一种气息,突兀地、蛮横地撞入了她的感知领域。
一股浓烈的、令人血液都要凝固的甜腥气,混合着内脏腐败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恶臭,像一只冰冷粘滑的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口鼻!
这气味如此浓烈,如此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下一个转角!
明霜的脚步瞬间钉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耳中,除了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再无其他声响。追兵沉重的脚步声、狗吠声,甚至头顶的风声,都在这浓烈的死亡气息面前,被彻底吞噬、抹去。
她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抠进墙缝里滑腻的苔藓中,强迫自己那几乎要失控的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向那气味的源头探去。
前方几步之外,转角后的那片狭小空间里,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那浓烈的恶臭,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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