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毁灭的指令即将形成的刹那——
“妈…妈…”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呼唤,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低头。
小烬不知何时睁大了眼睛。她墨黑色的瞳孔没有看向我,而是透过变得半透明的墙壁,望向外面那座最高的、囚禁着律法核心大脑的建筑。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合金和屏障,直接“看”到了那巨大大脑深处某个东西。
不是它的逻辑核心,不是那些冰冷的数据流。
而是…在那庞大神经网络的最深处,一丝被死死压制、几乎彻底湮灭的…微弱闪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摇篮”协议最初目的的…对“生”的眷恋?一丝未被“律”的混沌模因完全污染的…残渣?
她的目光又转向我,眼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绝望,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理解。她看到了我脑海中的那个毁灭选项。她也看到了那大脑深处一丝微弱的、可能存在的…“善”的残渣?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那根手指。这一次,不是指向任何具象的东西,而是指向…虚空。指向这个封闭空间本身,指向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指向头顶那片被虫巢阴影覆盖的星空。
她的小手开始艰难地比划,配合着微弱到极致的气音。
“…不…净…化…”
“…修…补…”
她眼中的光芒开始变化,那墨黑色的深处,不再是虚无或平静,而是涌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亿万数据流闪过的计算光芒!她在…推演?!以她那被改造过的、能感受万物本质却无痛觉的意识为核心,以我体内墨焰结晶的情感能量为算力,进行一场疯狂的演算!
她在我脑海中投射出影像:
不再是毁灭性的净化场。
而是那朵神经花!它的结构被无限放大,解析!它的情感脉冲频谱被拆解、重组、放大!它以某种方式…生长!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情感屏障,以星球为核心,向着宇宙空间扩散!屏障的频率并非毁灭,而是…共鸣与修复!
它温柔地拂过那些被虫巢“静默”污染的区域,不是摧毁,而是…中和那种死寂的混沌模因!它唤醒星球本身微弱的生机,催化出一种新的、能与情感共存的、温和的生态系统!它甚至…轻轻地、试图与那些庞大的虫巢建立一种极其艰难的…连接?不是对抗,而是尝试理解它们被扭曲的源头,尝试…安抚那内部的疯狂?
这屏障,不攻击,不毁灭,它只是…存在着,散发着温暖的、悲伤的、充满眷恋的…情感之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温柔的伤口,对着冰冷的宇宙敞开,试图用这敞开来…愈合。
影像中,星辰不再熄灭,而是缓缓恢复微弱的光芒。死寂的星球上,开始有新的、柔和的绿色萌发。那庞大恐怖的虫巢,其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甚至有一部分边缘区域,那枯槁的结构上,竟然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萤火虫般的暖光…
宇宙的“康复”…被加速了?
但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残酷的设定,如同最终的代价,清晰地浮现在这美好的图景之后:
这情感屏障,为了达到最大的纯度和效力,它的核心频率必须与最本源、最自然的生命情感共鸣。任何被“非自然”改造、扭曲、污染的情感体…都无法在其中存在。
包括…
被墨焰结晶深度改造、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我。
也包括…
那个律法核心大脑深处,那一点点被混沌模因污染、却又被机械和算法强行维持的…“非自然”的思维残渣。
这屏障一旦完全展开,它会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冰雪, gently地、无可抗拒地…溶解掉我们。不是痛苦地毁灭,而是将我们这些“错误”的存在,分解、回归到最原始的情感粒子,成为这巨大修复屏障的一部分,成为滋养新生的…养料。
小烬停止了比划和计算,眼中的数据流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那片深沉的、墨黑色的平静,静静地看着我。
两个选择。
冰冷的毁灭。启动缄默方舟,净化一切,我和小烬或许苟活于死寂的世界,背负着屠夫的罪名,等待渺茫到虚无的未来。
温暖的牺牲。构建情感屏障,加速宇宙康复,而我和她,以及那律法核心中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善”的残渣,都将如朝露般…消散溶解,成为新生背景音里微不足道的一缕和声。
毁灭,还是牺牲?
冰冷的绝对秩序,还是温暖的、包含自我毁灭的救赎?
我的手不再颤抖。
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小烬冰凉的、还带着医疗泡沫气息的额头。
我看到了研究员被刺穿胸膛时最后的眼神。 我看到了丈夫推开我时决绝的背影。 我看到了小烬承受千刀万剐时的平静。 我看到了那朵神经花在死地中绽放的微光。
也看到了那律法核心深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对“生”的眷恋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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