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治安所——一个比锈水街环境好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些粗糙金属栅栏和官方标识的混乱场所——雷顿正焦躁地踱步。看到沧溟进来,他几乎是冲了过来,肥胖的脸上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泛着油光。
“又三起!妈的!又三起失踪!”雷顿的声音尖利,带着一丝崩溃的边缘,“都是‘虚假欢愉尘’的深度瘾君子!就在昨晚,不同区域,几乎同时!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他妈像瘟疫一样!”
沧溟静立不动,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的寂静点。雷顿带来的消息,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只是证实了那不断收紧的绞索。
所有线索,干尸,神血腐臭,情绪被抽干,甚至这枚诡异的金属糖果……都隐隐指向了那弥漫在锈水街乃至整个城市底层的毒瘤——“虚假欢愉尘”。它不是根源,也至少是载体,是诱饵,是那贪婪吸力捕捉猎物的网。
但他需要更多。需要更多的“冷静尘”来维持这种绝对理性的探查状态,在越来越浓的迷雾中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回响”;更需要天文数字的“希望尘”来延续小禧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
治安官支付的微薄报酬,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他站在那里,蒙眼的黑布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有紧握着盲杖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透露出内心的波澜。怀中的金属糖果冰冷而沉重,仿佛一枚投入死水深处的巨石,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暗流。
希望尘……线索……时间……
每一息,都在消耗着小禧的生命,也在将他推向某个必须做出的、更为黑暗的抉择边缘。冰冷的理性与焦灼的父爱,在这具看似麻木的躯壳内,进行着无声而残酷的角力。
金属糖果(沧溟)
流萤巷的旧糖果工厂,像一头匍匐在锈铁镇边缘的、早已死去的钢铁巨兽。它那标志性的高大烟囱不再冒烟,只剩下斑驳的锈迹和鸟类的巢穴,沉默地刺向铁锈色的天空。空气中本该残留的、属于糖果的甜腻早已被岁月腐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我站在工厂敞开的大门前,那歪斜的铁门如同巨兽咧开的、失去牙齿的嘴。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已经扑面而来——比排污口那次更浓烈,更不加掩饰。
神血腐臭。混合着一丝……诡异的、仿佛变质糖浆般的甜腻。
我取出从雷顿那里换来的一小瓶“冷静尘”,倒出少许在掌心。冰冷的蓝色粉末触及皮肤,立刻化作一股清醒的寒流,逆着手臂经脉,直冲大脑。杂念、焦躁、以及那诡异气味带来的本能不适,瞬间被这股寒流驱散、冻结。我的感知变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只剩下纯粹的、对“痕迹”的捕捉与分析。
工厂内部空旷而阴暗,巨大的废弃机械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怪物的骨骸。我的盲杖点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很快,我“看”到了它们。
两具尸体。纠缠在一起,倒在一台锈蚀的搅拌机旁边。姿势扭曲,仿佛在生命最后的瞬间经历了极致的挣扎与恐惧。他们的状态,与排污口的那具如出一辙——皮肤灰败,紧包骨骼,眼眶空洞,所有的情绪都被彻底抽干,是典型的“情绪干尸”。
但这里的“空”,更加惨烈。仿佛掠夺者在这里更加贪婪,更加……迫不及待。
我走近,无视那令人心悸的形态,五指虚张,悬在尸体的上方。冷静尘的效果让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我摒弃了视觉、嗅觉等外在干扰,将全部意识沉入对“情绪回响”的感知中。
空气中,残留着细微的、如同幽灵低语般的波动。
我“听”到了。
一种贪婪的、几乎形成漩涡的“吸力”残留,它曾在此处疯狂地抽取、吞噬。
一种满足的、饱食后的“喟叹”,冰冷而缺乏人性。
还有一丝……金属般的、绝对的冰冷。那不是机器的冰冷,而是某种更本质的、属于“非生命”的质感。
这些回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声的掠夺图景。
我的盲杖无意识地在脚下的杂物中拨动。突然,杖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圆滚滚的小东西。它滚动着,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撞到了我的鞋尖才停下。
我弯腰,手指精准地将其拾起。
一枚糖果。
但不是普通的糖果。拇指大小,外壳是某种暗沉的金属,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繁复、精密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纹路。
我的指尖,如同最敏锐的扫描仪,细细抚过那些纹路的每一个转折,每一个节点。
然后,我的身体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纹路……
我认得。不,我“熟悉”到刻骨铭心!
这是一个简化版的、但核心结构分毫不差的——神力封印符!
正是我曾经用于……封锁自身那危险而庞大的力量,将自己放逐到这锈铁镇,成为一个盲眼乞丐的、独一无二的封印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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