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回卧室,站在那片象征着她“失败”的钞票雨中。弯腰,捡起那团被揉皱的巨额支票,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捡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然后,她一张一张,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百元美金。动作不再疯狂,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耐心和优雅,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每一张捡起的钞票,都像是一块垫脚石,一块通往她最终愿望——那个周氏庄园女主人宝座——的冰冷基石。
***
黑色的迈巴赫如同离弦之箭,在清晨略显空旷的高架路上疾驰。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喧嚣渐起的城市噪音,却隔绝不了车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氛围。
周志远瘫坐在宽大舒适的后座真皮座椅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车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明媚,落在他眼中却是一片惨淡的灰白。头痛依旧在肆虐,像有无数把钝刀在颅内切割,但这生理上的痛苦,远不及心底那片翻江倒海的冰冷恐慌和灭顶的耻辱感。
欧阳琳那张平静下藏着剧毒的脸,她轻蔑推开钞票的动作,她吐出的“夫妻情分”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尤其是最后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的疯狂光芒……那不是一个能用钱打发的女人。那是一个……索命的恶鬼!
他紧紧闭着眼,试图将那些画面驱逐出脑海,但只是徒劳。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着酒店套房那股甜腻冰冷的香水味,让他胃里一阵阵翻滚。他下意识地用力搓着手指,仿佛想搓掉什么看不见的污秽,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前排的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板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以及那紧抿成一条直线、微微颤抖的嘴唇。他从未见过周志远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使在苏曼事发、秦辉重伤、孩子们遇险的那些最黑暗的日子里,老板也总是挺直脊梁,眼神如刀。此刻的周志远,像被彻底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恐惧掏空的躯壳。
“周董,”老陈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您……脸色很差,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或者……回家休息?”
周志远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神却空洞得吓人。他像是没听清,茫然地看了老陈一眼,随即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厉声拒绝:“不!不去医院!回家!”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急促,“开快点!”
老陈不敢再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再次提速,朝着周氏庄园的方向飞驰。
当熟悉的、气派非凡的周氏庄园大门映入眼帘时,周志远的心脏非但没有平静,反而跳得更加狂乱,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膛。那扇象征着安稳和归宿的大门,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一道即将审判他的关口。
车子刚在别墅主楼前停稳,雕花的厚重橡木大门就被从里面急切地拉开了。
张晓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一直在等,身上还穿着居家的米白色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脸上脂粉未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与周志远身上的冰冷狼狈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志远!”张晓云快步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你总算回来了!昨晚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急死我了!是不是喝太多了?老陈后来也联系不上……”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想要搀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丈夫,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
周志远却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触电般地、极其不自然地往旁边侧身一避!
这个细微却异常突兀的躲避动作,让张晓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化为一抹惊愕和困惑,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丈夫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慌乱和……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心虚的闪躲?
关机?!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周志远混沌一片的脑海中炸响!昨晚……酒店……欧阳琳……他慌乱地摸向自己的西装内袋,手指因为颤抖而笨拙。手机果然在里面!
他掏出来,冰冷的金属机身入手沉重。屏幕漆黑一片。他用力按着侧边的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
没电了?还是……被关机了?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是欧阳琳!一定是她!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她关掉了他的手机!切断了所有可能来自家里的联系!好让他彻夜不归显得顺理成章!好让张晓云……心急如焚!
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个认知,比欧阳琳的威胁本身更让他感到恐惧和……肮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
“哦……可能是……”周志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强迫自己迎上妻子困惑担忧的目光,平生第一次,对着这个他深爱如命、从未想过欺骗的女人,说出了谎言。那声音听起来陌生而飘忽,带着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虚伪,“昨晚……喝得是有点多……手机……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了吧……”他语速很快,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地面,不敢与张晓云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对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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