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下课铃声，如同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瞬间点燃了浦江一中的沸腾。潮水般的学生从各个教学楼涌出，喧嚣的人声、书包的碰撞声、呼朋引伴的嬉笑声，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向着同一个方向——学校大门奔涌而去。
张念安被人流裹挟着，脚步有些虚浮。食堂那场风暴带来的震颤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指尖，心口堵着的那团屈辱和愤怒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所覆盖。周围是鲜活的热闹，她却感觉自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声音变得模糊，色彩也黯淡了几分。她只想快点回家，躲进那个暂时还算安全的小空间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声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紧绷的神经上。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小健哥”。
心脏猛地一跳。是周健。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微微颤抖。食堂里那些恶毒的揣测、高马尾女生刻薄的“辅导功课”论调，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她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此刻听到他的声音，那些污言秽语仿佛有了具体的形态，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慌。她飞快地按下了拒接键，仿佛那铃声是某种会灼伤她的东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她垂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出校门，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她窒息的空气。
几分钟后，攥在手心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信息提示音。张念安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点亮屏幕。
发信人：小健哥。
内容：【在忙什么呢？下课没？到家了报个平安。】
简短的话语，透着惯有的关心。没有追问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没有任何让她感到压力的试探。这平常的问候，像一道温润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淌过她刚刚经历冰霜的心田，将那些狰狞的毒蛇暂时驱散了些许。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丝。
* * *
张念安回到那个位于浦东新区一个普通居民小区里的新家时，天色已擦黑。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装修简洁，还带着新居特有的淡淡气味。外婆正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家的安稳气息。
“安安回来啦？”张翠翠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手里还拿着几张装修图纸。她租下的小区外围临街店铺，已经开始动工装修了，她正琢磨着怎么布局。
“嗯，妈。”张念安低低应了一声，换了鞋，把书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快洗手吃饭，外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小排。”张翠翠说着，目光却落在女儿脸上，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眼角的微红和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阴郁，“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在学校受委屈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张念安摇摇头，避开了母亲探究的眼神，快步走向洗手间。
晚饭的气氛还算平静。外婆不停地给外孙女夹菜，念叨着新学校适应得如何。张念安勉强应付着，心思却飘得很远。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炭，安静地蛰伏着，却又存在感十足。
时间滑向晚上十点。张念安刚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本，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是连续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嗡嗡嗡响了好几下。
客厅里，正对着装修预算皱眉的张翠翠抬起头，扬声问道：“安安，你手机怎么这么忙啊？这才刚坐下写作业吧？谁找你啊？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赶紧洗漱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知道了妈，是同学问作业题。”张念安含糊地应道，心却提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果然是周健的信息。她快速扫了一眼，心跳骤然加速。
* * *
陆家嘴，周氏庄园的书房内。
周健放下手中的财经报告，英挺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阴霾。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给张念安打了电话，被挂断。发了日常关心的信息，石沉大海。这太反常了。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她就算再忙，看到他的信息，也总会回复一个简单的“嗯”或者表情。这种彻底的沉默，只说明一件事——出事了，而且是让她难以启齿、甚至不想面对他的事。
他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内部号码，声音沉冷如冰：“阿成，是我。现在立刻去一趟浦江一中，查清楚张念安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细节，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男声：“是，少爷。”
周氏的力量在暗处高效地运转起来。阿成，周健最信任的贴身保镖之一，拥有着不逊于专业侦探的调查能力。他不需要惊动校方高层，浦江一中里，自然有周家长期“关照”的信息渠道。不到一个小时，一份关于下午食堂事件的详尽报告，连同几个关键目击者（包括一些当时在场但并未参与起哄的学生）的模糊口述录音，就摆在了周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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