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几秒,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借以平复翻涌的情绪。放下茶杯时,她的目光变得温和却异常坚定。
“叔叔,阿姨,”她换了更亲近的称呼,声音清晰而柔和,“承安今年四岁了。他很健康,很活泼,也很……快乐。”她刻意加重了“快乐”两个字,“关于他的身世,关于欧阳琳妹妹……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世界里,只有爸爸、妈妈、哥哥,还有这个家。”
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欧阳老先生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决:“你们想看孩子,可以。我理解,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她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仅限于看。不能认,不能叫,不能有任何会让他产生疑惑、困扰甚至伤害的举动。他只能认得我这一个妈妈。我希望他能在没有阴影、没有瑕疵的环境里,平安健康地长大。”
提到“欧阳琳妹妹”,张晓云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她避开了当年那场算计的龌龊,只强调了孩子当下的平静生活。最后那句“没有瑕疵的长大”,更是直指核心——任何来自过去的干扰,对孩子而言,都是巨大的“瑕疵”。
欧阳老先生身体微微一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愧疚,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力。他看了看身边泣不成声的老伴,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明白。我们不会乱说话的。就是……就是看看。”
张晓云看着欧阳太太紧紧攥着女儿照片、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她放缓了语气:“叔叔阿姨,你们二老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也可以跟我提。能帮的,我们会尽力。”她没有说“我们”,而是用了模糊的“会尽力”,界限分明。
欧阳老先生摇摇头,声音苍凉:“没有……没有困难。我们老两口,还有点退休金,够用。琳琳……琳琳当年走的时候,也……也留了些钱给我们……”提到女儿,他的声音又哽咽了。
“我们这次来啊,”欧阳太太好不容易止住些哭声,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声音沙哑,“除了想看看孩子,也是想……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她看向张晓云,眼神里带着担忧,“我那个小女儿,欧阳静,她……她交了个男朋友。那孩子……怎么说呢?有点不着调,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从哪里听说了琳琳的事,还有……还有承安的事……我怕他……怕他嘴巴不严,或者……动什么歪心思……”
张晓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欧阳静那个不着调的男朋友?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极其危险的信号!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谢谢阿姨提醒,我会留意的。孩子的事,你们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
“那……那能看看孩子了吗?”欧阳太太小心翼翼地问,眼中满是期盼。
“好。”张晓云站起身,“他在玻璃花房,我带你们过去。记住我们说好的。”
张晓云领着欧阳夫妇,穿过长长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走向通往后花园的玻璃花房。花房内温暖如春,绿意盎然,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周承安正蹲在一个小花圃前,小手指着刚冒出嫩芽的小番茄苗,兴奋地跟王妈说着什么,小脸在灯光下红扑扑的。
看到张晓云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周承安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承安,这是两位来看花的爷爷奶奶。”张晓云走到儿子身边,温柔地牵起他的小手,自然地介绍道,语气平常得就像介绍邻居。
“爷爷奶奶好。”周承安奶声奶气地叫人,大眼睛清澈无邪,带着孩童纯真的礼貌。
“哎……好,好孩子……”欧阳太太瞬间泪如泉涌,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周承安的小脸,看着那酷似女儿欧阳琳的眉眼、鼻子、嘴巴……每一处都像是从她心尖上剜下来的肉!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摸外孙的脸颊,手指却在离那柔软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她想起了张晓云的警告,想起了女儿欧阳静,巨大的悲痛和克制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欧阳老先生紧紧抓住了老伴颤抖的手臂,用力握了握,浑浊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但他死死咬着牙,对着张晓云和周承安,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朋友……真乖……”
张晓云适时地将周承安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对王妈使了个眼色。王妈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巧妙地隔开了欧阳太太那过于炽热的目光,笑着对周承安说:“承安,你看那边的蝴蝶兰开得多漂亮?王妈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周承安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欢快地跟着王妈跑开了。
欧阳太太的目光追随着那小小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花丛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压抑地呜咽起来。欧阳老先生紧紧搂着老伴的肩膀,泪水无声滑落,却死死忍着不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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