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苑”内，灯光柔和，暖空调无声地输送着热量，驱散了江南冬夜的湿寒。然而，室内的气氛却比窗外的西湖湖水还要冰冷凝重。周志远和周健父子二人对坐在红木茶几旁，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和打印出来的零星资料，屏幕上闪烁着错综复杂的公司股权结构和资金流向图，像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蛛网。
周健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联系他的堂兄周俊杰——私人手机、备用号码、微信、甚至他几个朋友的电话，结果无一例外：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或者被直接挂断。最后，周健甚至让阿力手下一个声音最温和的队员尝试用快递员的借口打电话，依旧石沉大海。
“爸，所有联系渠道都试过了，俊杰哥都不接。他常用的那几个社交账号，最后登录时间也停留在今天下午。”周健放下发烫的手机，声音里带着挫败感和一丝难以置信，“他这是铁了心要彻底断绝联系了。”
周志远面沉似水，手指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这个结果，他并非完全没有预料，但当它真的发生时，那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如同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的感觉，还是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愤怒、失望、痛心……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决断。
他拿起自己的那部工作手机，翻到周俊杰在杭州分公司配的公务手机号，亲自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周志远以为同样不会有人接听时，听筒里却突然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慌乱和紧张的声音：“……喂？……二……二叔？”
是周俊杰！他居然接了！
周志远眼中寒光一闪，按下免提键，让周健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平静得可怕：“俊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呼吸声有些粗重：“我……我在外面见个朋友。二叔，您……您回杭州了？”
“嗯。”周志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命令道，“不管你在哪儿，在做什么，立刻停下。给你半个小时，到西湖边的‘秋水山庄’‘静观苑’来见我。”
“秋……秋水山庄？”周俊杰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惊疑和抗拒，“二叔，现……现在吗？太晚了，而且我这边事情还没谈完……要不明天，明天一早我再去公司向您汇报……”
“不是明天，是现在。”周志远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周俊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过来，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更加急促，甚至能听到细微的牙齿打颤的声音。周俊杰似乎被这最后的通牒吓住了，陷入了极度的挣扎和恐惧中。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用一种几乎哭出来的腔调，语无伦次地回答道：“二……二叔，我……我现在真的过不去……我……信号不好……喂？喂？听得到吗？……”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然后通话被猛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志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眼中最后一丝期望的火苗彻底熄灭。他甚至被气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好，很好。”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周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周俊杰这番拙劣的表演和最后的挂电话，几乎等同于不打自招。
就在这时，周志远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是妻子张晓云。周志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通电话：“晓云。”
“志远！”张晓云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不安，背景音里显得有些嘈杂，“不好了！大哥和大嫂……他们……他们收拾了东西，说什么也要立刻去杭州！我和念安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说俊杰要没了，说你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俊杰……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杭州具体哪里，就是买了最快一班去杭州的车票，说是到了杭州再想办法找你……我看他们是担心儿子担心得完全失了理智了！”
周志远闻言，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大哥大嫂这般不管不顾地跑来，无疑会让本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收拾。他们的哭求、他们的情绪崩溃，将会成为最大的干扰项。
他沉默了几秒钟，脑中飞速权衡，然后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让他们来。”
“啊？”张晓云显然没想到丈夫会做出这个决定，“志远，他们来了只会添乱啊！到时候哭天抢地的，你怎么处理事情？而且这大半夜的……”
“躲是躲不掉的。”周志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们既然铁了心要来，就算拦着这次，也会有下次。让他们来，亲眼看看他们的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也许反而能让他们清醒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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