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酒店茶廊内,周志远带着他的人已然离去,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无形硝烟和一室死寂。徐宏依旧僵坐在原地,面前的普洱茶早已凉透,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冰冷中翻涌着炽烈的怒火与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惊疑。
周志远最后那几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尤其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赤裸的暴露感,这感觉让他极度不适,甚至有些失控的前兆。
他猛地抓起那杯凉茶,想狠狠摔在地上,但残存的理智和多年伪装的本能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他只是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远处不敢靠近的侍者浑身一颤。
“周志远……”徐宏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怨毒。他几乎已经认定昨晚的袭击就是周志远所为,而今天的见面,就是对方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他必须立刻反击,要用更狠辣的手段让周志远明白,谁才是真正不能惹的人!
就在他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调动资源,给周志远在成都乃至上海的生意制造麻烦,甚至构思着更阴毒的计划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铃声是他特意为法国公司核心管理层设置的紧急联络专音。
突兀的铃声像一根冰刺,瞬间刺破了他被愤怒填满的思维。徐宏眉头紧锁,这个时候,法国应该是凌晨?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那边的人绝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他。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他的心头,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周志远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按下了接听键。
“说。”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沉稳的汇报,而是他的法国公司负责人让·雷诺阿(Jean Renaud)惊慌失措、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语速快得几乎语无伦次,通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在这安静的茶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老板!不好了!出大事了!天塌了!”雷诺阿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
徐宏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厉声低喝道:“慌什么!冷静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手机听筒,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这不堪的动静被任何人听了去。
电话那头的雷诺阿似乎被呵斥得稍微镇定了一点点,但声音里的绝望和恐慌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试图压抑而变得更加怪异:“老板,是真的!就在刚才,不到一个小时前!税务局(Direction générale des Finances publiques)的人突然来了!不是常规检查,是突击审计!带队的是他们总局的专员,态度非常强硬!”
徐宏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但他强行命令自己冷静:“税务审计?我们不是早就打点好了吗?让他们查!账目都做得……”
“不止是税务局!”雷诺阿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他,声音里充满了崩溃,“几乎同时!海关总署(Direction générale des Douanes et Droits indirects)的人也来了!说我们涉嫌巨额商业欺诈和违禁品走私,要封存所有近三年的进出口报关单据和货运清单!”
徐宏的呼吸猛地一窒,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海关?走私?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产生的联想让他头皮发麻。
雷诺阿的噩耗还在继续,如同连环重锤,一记记砸在徐宏的心脏上:“还有!劳工监察部门(Inspection du travail)也来了人,说要调查我们雇佣非法劳工和违反劳动法的情况!甚至……甚至还有经侦警察(Police judiciaire financière)的人在场,虽然没有直接介入调查,但就在旁边看着!老板,这绝对不是巧合!这是有预谋的联合行动!规格非常高!”
“公司现在全乱了!人心惶惶,员工都被分开问话,电脑服务器、财务档案室全部被贴了封条!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银行的信用额度也被临时冻结了!合作伙伴的电话都快打爆了我的手机!老板,您……您能不能马上回来?我……我撑不住这场面啊!他们明显是冲着彻底搞垮我们来的!”雷诺阿的声音带上了彻底的哀求和无助。
徐宏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他感到一阵剧烈的耳鸣,太阳穴突突地狂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炸开。
税务局、海关、劳工监察、经侦警察……联合行动?最高规格?
这怎么可能?!
他在法国的关系网经营多年,上下打点,花费了无数金钱和精力,早已自认为铁桶一块,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就遭到如此毁灭性的精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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