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仪与灵魂】
(“长弓”部落虽然在森林边缘定居下来,但与尼安德特邻居的关系依旧紧张而疏远。他们小心翼翼地划分着狩猎领地,彼此间偶尔远远望见,也只是警惕地迅速避开。部落的生活重心围绕着生存:狩猎猛犸、驯鹿群,采集浆果块茎,打磨更精巧的工具,用兽皮和树枝搭建更坚固的避寒窝棚。部落里一位备受尊敬的老人——“巨掌”爷爷,以其无与伦比的石器制作技艺和对森林知识的丰富掌握,成为部落无形的精神支柱。他见证了部落从桑干河畔一路迁徙至此的艰辛,是活着的“部落记忆”。然而,岁月无情,在一个寒风开始呼啸、预示着漫长冬季即将来临的傍晚,年迈的“巨掌”爷爷在温暖的篝火旁,深深地、永久地睡去了。)
篝火的橘黄色光芒跳跃着,映照着窝棚内一张张熟睡或半睡的脸庞。年幼的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发出轻微的鼾声。猎手们则枕着自己的手臂,巨大的石矛靠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在睡梦中,肌肉也保持着微微的紧绷。这是“长弓”部落一天中最宁静、也最脆弱的时刻。
小豆芽(就是那个曾经模仿尼人手势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一个七八岁、充满好奇心的男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脚丫无意识地蹬了一下旁边那个温暖而庞大的身躯——那是“巨掌”爷爷。爷爷总是睡在最靠外、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像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整个家族的安眠。
小豆芽迷迷糊糊地感到一丝不对劲。爷爷的身体……好硬,好冷。不像平时那样,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暖意。他用小手推了推爷爷的手臂:“爷爷……冷……”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
小豆芽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坐起身,借着篝火的微光,凑近了去看爷爷的脸。爷爷的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比白天更深了,嘴角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平静。小豆芽伸出小手,颤抖着,轻轻碰了碰爷爷的脸颊。冰冷!僵硬!像冬天里冻硬的石头!
“阿妈!”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利的童音刺破了窝棚的宁静,“阿妈!爷爷……爷爷他……硬了!冷!叫不醒!”
小豆芽的阿妈“巧手”(部落里最擅长鞣制兽皮和编织的女人)猛地惊醒,其他熟睡的人也被这惊恐的叫声吵醒。巧手扑到巨掌身边,像小豆芽一样试探着。当那冰冷的触感和绝对的静止传递到她指尖时,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涌出:“不……巨掌叔!巨掌叔!你醒醒啊!”
窝棚里瞬间炸开了锅!惊慌、恐惧、难以置信的气氛弥漫开来。孩子们被吓哭了,女人们捂住了嘴,发出压抑的呜咽。猎手们围拢过来,脸上充满了茫然和震惊。巨掌爷爷,那个总是坐在火堆旁,用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灵巧的大手,为他们打磨出最锋利矛尖、最趁手刮削器的老人;那个能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讲述遥远东方桑干河畔故事、教导他们辨别森林里每一种可食植物和危险足迹的智者……他竟然就这样……不动了?永远不动了?
首领“磐石”用力分开人群,蹲在巨掌身旁。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巨掌冰冷的额头和胸口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他的眉头紧紧锁住,眼神深处翻滚着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迷惘。他终于站起身,环视着周围一张张被悲伤和恐惧笼罩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巨掌……走了。他……不再和我们一起狩猎、说话了。”
“走了?去哪了?”小豆芽仰着小脸,泪珠挂在睫毛上,急切地问。他无法理解“永远不动了”意味着什么。在他的世界里,出去了,总会回来的。
磐石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儿子那双纯真而困惑的眼睛,再看看周围同样茫然无措的族人们。死亡,这个终极的谜题,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冷酷地摆在智人“长弓”部落面前,要求他们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解释。
悲伤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窝棚。女人们开始低声啜泣,为老人整理凌乱的白发和兽皮衣。猎手们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眶发红。巨掌爷爷的离世,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长者,更像是失去了部落的一条臂膀,一段会呼吸的历史。
如何安置巨掌爷爷的身体?这成了摆在部落面前最紧迫的问题。以前,部落也经历过死亡,尤其是在艰难的迁徙路上。那时,死者的身体往往被留在原地,或者简单地用树枝草草覆盖,任由风吹雨打、野兽啃食。生存是第一要务,悲伤是奢侈的。
但现在不同了。这里是他们艰难建立起来的、相对稳固的家园。巨掌爷爷是部落的基石,是所有人的“爷爷”。他那双“巨掌”曾为每个人制作过工具,他的智慧曾无数次指引着部落的方向。一股强烈的情感在人们心中涌动——不能就这样抛弃他!不能让他像路边的死鹿一样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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