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老院的暗涌
尧的那次问询,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在偌大的陶寺联盟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表面上看,部落的生活照旧,男人们外出耕种渔猎,女人们操持家务织布制陶。但在各大氏族长老和核心人物的圈子里,“继承人”三个字,成了最敏感、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丹朱和舜的角力,从尧的火塘边,无声地蔓延到了整个部落联盟的权力场。
丹朱的居所,成了不甘者的聚集地。这天黄昏,丹朱的几个铁杆支持者——以勇猛着称但性情粗鲁的狩猎队长“梼杌”(táo wù),以及掌管一部分粮食分配、心眼活泛的“饕餮”(tāo tiè),正围坐在丹朱屋里的火堆旁,气氛压抑。
“朱哥,您可是尧酋长的亲骨血!”梼杌灌了一口浑浊的黍米酒,狠狠把陶碗顿在地上,酒液溅出,“那舜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下等人!靠装模作样在老头子面前卖好!联盟的权柄要是落他手里,我们陶寺本部的人以后还有好日子过?怕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唾沫横飞,仿佛舜已经夺了权在迫害他们一般。
饕餮则显得更阴鸷些,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火堆里的炭,压低了声音:“梼杌兄弟话糙理不糙。朱哥,现在关键是大酋长的心思难测,还有那些长老……巫咸那个老狐狸,整天神神叨叨,我看他对舜挺有好感。仓稷那老东西,管仓库的,最会打算盘,谁给他部落好处多他就偏向谁。麻烦的是夔……”提到武士头领夔,饕餮皱起了眉头,“那是个死脑筋,只认大酋长的命令和联盟的规矩,油盐不进。要是老头子真指定了舜,夔肯定第一个拥护!”
丹朱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兽皮靴踩得地面咚咚响。“拥护?我让他拥护不成!”他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凶狠,“阿父老了,糊涂了!被舜那副假仁假义的样子蒙蔽了双眼!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梼杌,你手下那些兄弟,靠得住吗?”他紧盯着狩猎队长。
梼杌拍着胸脯,拍得邦邦响:“朱哥放心!都是跟我出生入死打猎的兄弟,只认您这位少主人!只要您一声令下,刀山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好!”丹朱眼中戾气更盛,“饕餮,你那边呢?仓稷管仓库,能不能想办法……让某些支持舜的部落,‘不小心’分不到足够的过冬粮?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饕餮阴险地笑了笑:“这个嘛……仓库里老鼠多,损耗总是有的。哪个部落损耗‘大’点,全看管库人的意思了。”
就在阴暗的策划在丹朱屋中进行时,舜正走在联盟边缘一个叫“历山”的小部落里。这里不久前遭了山火,烧毁了不少屋舍和存粮。舜卷着裤腿,和部落里的人一起,在焦黑的土地上帮着清理废墟,搬运木头重建房屋。他脸上蹭着黑灰,汗水浸透了麻衣,动作却麻利有力。
部落里一个断了腿的老猎人,看着自家在舜帮助下迅速搭建起来的新茅屋骨架,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舜沾满泥污的手:“舜啊……我们历山小,没人看得起。遭了灾,都以为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没想到您亲自来了,还带着陶寺的兄弟们来帮我们……这份恩情,我们历山部上下,记一辈子!”
舜温和地扶老人坐下,递给他一碗水:“老人家,快别这么说。联盟之内,皆是兄弟。兄弟遭难,岂能袖手旁观?大家加把劲,赶在落雪前把房子都盖好,粮食……尧酋长已经从大仓调拨了,很快就到,绝不会让大家挨饿!”
舜踏实肯干、真心助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联盟的各个角落。越来越多遭受过不公或困境的小部落,开始把舜视为希望和依靠。联盟长老院里的风向,也在微妙地变化。
仓稷掌管着整个部落联盟的命脉——粮食仓库。他坐在自己堆满各种记事结绳和骨板账册的屋子里,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手下刚刚汇报完,丹朱的人暗示要“关照”几个亲近舜的小部落的冬粮分配。仓稷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在逼他站队。他想起不久前舜亲自押送一批粮食去救济下游遭了水患的“雷泽”部,那粮食清点得一丝不苟,入库出库的记录清清楚楚,绝无半点含糊。舜做事,讲规矩,重信诺,让人放心。相比之下,丹朱那边……仓稷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墙角一根象征着公平的、刻着等距刻度的大木杖上。他最终做出了决定:“所有部落,按人头,按受灾轻重,严格依规矩分配!一粒黍米都不能少!谁有异议,让他直接来找我!” 他选择了维护联盟的根基——公平。
武士头领夔,巡视着陶寺高大的土筑围墙。他面容刚毅,如同岩石雕刻。一个心腹武士凑近,低声问:“头儿,要是……真要变天,我们听谁的?”夔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远方训练场上一排排整齐操练的战士,声音斩钉截铁:“我们不是任何人的私兵!我们只听命于联盟的最高首领!在首领正式宣布继承人之前,任何妄图挑起动乱、分裂联盟的人,”他手按在腰间的青铜短剑柄上,语气森然,“都是联盟的敌人!” 他选择了维护联盟的铁律——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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