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旧规则的余晖与新欲望的曙光交织,历史的车轮往往在阵痛中转向。血脉的纽带固然温暖,但真正的继承,在于能否肩负起先辈的使命与苍生的期待,而非仅仅是一个姓氏的重量。
2,钧台风雷
夏后的锋芒并未收敛,反而如同淬火后的青铜,愈加锐利逼人。启在夏邑秣马厉兵。夏后氏本部的战士被武装到牙齿,崭新的皮甲闪着油光,磨砺锋利的青铜戈矛林立如森。皋陶以联盟的名义,向各部落下达了征召令,要求他们抽调精锐战士集结。檄文写得冠冕堂皇:“禹王新丧,九州未靖,戎狄窥伺,为保联盟安危,各部落速派精壮,会于阳翟钧台,共商大计!” 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胁迫——来,是臣服;不来,便是异己!
各部落的酋长们捧着这烫手的兽皮檄文,面面相觑,心头沉甸甸如同压着巨石。有扈氏的酋长气得将檄文狠狠摔在地上:“共商大计?呸!分明是鸿门宴!启小儿想用武力压服我等,让他老子传下的‘家天下’坐实!做梦!” 他性格刚烈,崇尚古老的部落共治传统,对夏后氏强行推行的世袭制极度反感。他环视帐中几位同样面带忧愤的酋长——有男氏、褒氏等,“诸位,我们若去了钧台,便是羊入虎口!启和皋陶必定逼我们就范!不如我们联合起来,就在这扈地,竖起大旗,扞卫老祖宗‘选贤举能’的规矩!让天下人看看,不是所有人都屈服于强权!”
“扈公所言极是!” 有男氏酋长拍案而起,“启年少气盛,仗着父荫就想号令天下?我们不服!”
“对!联合抗夏!” 帐中响起一片应和之声。一股对抗夏后氏的同盟,在暗流中迅速形成。
而此刻的伯益,处境却极为尴尬。他虽然顶着“禹王指定继承人”的名头,但夏邑的实际权力早已被启和皋陶架空。他被“礼遇”地安置在夏邑一处舒适的宅院中,周围守卫森严,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形同软禁。他站在窗前,望着夏邑城中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夏后氏战士开拔,向着阳翟方向集结,心中五味杂陈。反抗?凭借什么?自己并无直属的强大部族武力。顺从?那不仅是对禹王遗愿的背叛,更是对心中信念的践踏。他想起禹王生前忧心忡忡地对他说过:“益啊,我走之后,联盟恐有大变。规矩易立,人心难平……” 如今,禹王的忧虑正化为现实。深深的无力感攥住了伯益。他最终选择了一条艰难而孤独的路——离开夏邑,回到自己根基所在的嬴姓部落,默默积蓄力量,静观其变,守护心中那点微弱的“公义”之火。
阳翟,钧台。
这座用巨大夯土筑成的高台,见证过无数次部落会盟。今日,它却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高台四周,黑压压排列着夏后氏及其铁杆支持部落的军队。战士们手持长戈大盾,神情冷峻,青铜兵刃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刺骨的寒光。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绘着夏后氏的玄鸟图腾,张开的羽翼仿佛要遮蔽整个天空。
高台之上,启昂首而立。他换上了一身玄色绣金的君王礼服(后世追述的想象),头戴玉冠,腰间佩着象征征伐的青铜钺。他刻意模仿着父亲禹那沉稳如山的气度,但年轻脸庞上那锐利如刀锋的眼神和微微扬起的下巴,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锋芒与志在必得的霸气。皋陶身着大巫祭服,手持玉圭,肃立在他身侧,如同守护神只的祭司。
台下,被半强制“邀请”来的各部落酋长们,被安排在特定的区域。他们身后,是数量远少于夏后氏、且被分隔开的、各自带来的少量护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有扈氏、有男氏等几个明确反对的部落酋长,被有意安排在靠近台前的位置,如同被无数双眼睛锁定的猎物。
仪式开始。皋陶主持祭天,冗长而庄重。当最后一道祭品献上,袅袅青烟升腾之际,皋陶转过身,面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此处借用商族起源神话意象,意指天命眷顾强大的部族)!夏后氏禹王,受命于天,平定洪水,划定九州,功盖寰宇!今禹王宾天,其子启,聪慧勇毅,英武不凡,深肖其父!此乃天意所归,血脉相承!自今日起,奉启为‘王’,统领九州,世世代代,永续夏祀!诸部首领,可愿歃血盟誓,共尊新王?”
话音落下,短暂的死寂。随后,早已安排好的夏后氏嫡系部落和那些慑于兵威的部落酋长,纷纷上前,高声附和:“愿尊启王!世世代代,永续夏祀!” 声音参差不齐,带着几分刻意和惶恐。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有扈氏酋长身上。这位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的老酋长,脸色铁青如铁,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高台上那个年轻气盛的启,看着周围如林的戈矛,再看看身边少数几个同样脸色难看的盟友(有男氏等也被兵士隐隐隔开)。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屈辱感冲上头顶。他猛地推开试图劝阻他的随从,大步走到台前,仰头怒视启,声音如同炸雷,响彻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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