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那尊歪歪扭扭的土高炉，像个被拍扁了的巨大葫芦，丑陋地矗立着。
秦雪茹和苏云，带着几个从农机厂请来的老师傅，围着这个怪物做着最后的检查。
她们手里拿着那张被王昊称作“神图”的鬼画符，又比对着自己连夜画出的几十张草稿，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风口角度再调整零点五度，鼓风机的风压要保持稳定，绝对不能忽高忽低！”秦雪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苏云则拿着个小本本，紧张地核对最后一批运来的“红石头”的品相，嘴里念念有词，全是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几个老师傅也是一脸凝重，手里的扳手拧了又拧，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整个后山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唯独几十米外的一处树荫下，画风截然不同。
王昊大爷似的躺在那张摇椅上，旁边支起了一口大铁锅，苏婉正往里面添着柴火。
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整只肥硕的大鹅，配上土豆和宽粉条。
浓郁到犯规的肉香，混合着八角和香叶的霸道气息，蛮横地飘散开来，馋得正在卖力干活的工人们，口水顺着嘴角直流，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这哪里是搞工业建设，这分明是大型野外放毒现场！
终于，秦雪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王昊面前，立正站好，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总顾问，所有检查已经完毕，可以……点火了。”
王昊懒洋洋地睁开眼，从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坐起来，接过旁边村民递过来的一根绑着油布的火把。
他没自己上，反而把火把塞到了秦雪茹的手里。
“去吧。”
王昊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首席科学官，点燃咱们‘懒人王国’工业革命的第一把火！”
秦雪茹的手在抖。
她看着手里的火把，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承载了所有人希望的丑陋高炉，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王昊。
男人脸上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却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她挺直了腰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高炉。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秦雪茹用尽全身力气，将熊熊燃烧的火把，扔进了高炉底部的投料口。
“轰——”
烈焰在一瞬间被引燃，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紧接着，巨大的风箱被几个壮汉奋力拉动，狂风灌入炉膛，火焰冲天而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滚滚的黑烟，夹杂着橘红色的火星，直冲云霄，几乎将半边天都给染成了灰黑色。
场面壮观到了极点！
村民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虽然不懂，但光看这阵仗，就觉得这事儿成了！
几个小时的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
高炉里的火焰渐渐平息，整个炉身被烧得通红。
秦雪茹和苏云的脸上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出铁口的位置。
“开炉！”
随着一声大喊，两个最有经验的老师傅合力用一根长长的铁钎，捅开了被泥土封死的出铁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预想中那通红耀眼的铁水洪流，并没有出现。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先从炉口里喷了出来。
紧接着，一坨黑乎乎、黏糊糊，冒着诡异绿烟的半流体，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从里面挤了出来。
那东西落在地上，没有流动，只是瘫成了一滩，散发着烧焦羽毛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这……这是个啥玩意儿？”一个村民忍不住问。
没人能回答。
等那滩东西冷却下来，一个胆大的老师傅拿着锤子上去敲了一下。
“咔嚓！”
那坨黑色的东西，应声而碎，断口处坑坑洼洼，跟一块巨大的蜂窝煤没什么两样。
完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第一次炼钢，以一场惊天动地、臭气熏天的失败，彻底告终。
刚才还震天的欢呼声，此刻变成了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那懒汉哪会炼钢，这下玩脱了吧？”
“烧了那么多好木炭，还有那些红石头，全糟蹋了！”
“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这些议论，像一根根针，扎进了秦雪茹和苏云的心里。
两个姑娘呆呆地看着那堆废物，大脑一片空白。
她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敲得粉碎。
“哇——”
秦雪茹再也绷不住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苏云也是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两个天之骄女，第一次尝到了惨败的滋味。
她们哭着跑到了王昊面前。
“总顾问……对不起……我们……我们把事情搞砸了！”
“我们辜负了您的信任……我们没用……”
两个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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