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的脚底板，就这么碾在伊万诺夫的西装上，仿佛踩着一块不值钱的破地毯。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
对面的苏联代表团成员，一个个脸色惨白，看着他们倒下的副部长和王昊脚下的皮鞋，呼吸都停滞了。
赵主任感觉自己不是在国宾馆，而是在一个即将爆发火并的土匪山寨里。他的双腿在桌子底下抖得和筛糠一样。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苏联男人，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他是伊万诺夫的副手，叫德米特里。
“王……王昊同志，我们……我们输了。”德米特里的中文带着浓重的颤音，他推了推眼镜，试图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王昊这才慢悠悠地把脚从伊万诺夫身上挪开，坐回主位，掏了掏耳朵。
“这才像话嘛。”他瞥了一眼地上烂醉如泥的棕熊，满脸嫌弃。
“来，给我们的客人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工业奇迹。”王昊对着门口的李红英和秦雪茹招了招手。
李红英和秦雪茹抱着一叠资料和一台笨重的幻灯机走了进来。
李红英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各位同志，我们‘懒人牌’二八大杠，车身采用特种锰钢，经过三百次高强度锻压……”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昊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说那些有屁用！”
“小秦，给他们上硬菜！”
秦雪茹脸上一红，连忙打开幻灯机。
“啪嗒”一声，一张复杂到令人发指的图纸被投射到了幕布上。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花体字、俄文鬼画符，还有一堆堆能让数学家都当场自闭的公式，以及王昊亲手“指点”过的、比现代艺术还抽象的分子结构图。
“This is the core technology of our bicycle – the ‘Lazy-bones’ dynamic balance system,” 秦雪茹按照王昊的剧本，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念着，“It’s about quantum mechanics and molecular rearrangement…”
德米特里和他的同事们，全都伸长了脖子，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一个公式都看不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觉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牛逼！
太牛逼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就是顶级的黑科技！
就在苏联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画面一转。
幕布上，出现了一段晃晃悠悠的影像。
那是在靠山屯的土路上，一个村民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后座上，用麻绳结结实实地绑着一头哼哼唧唧的大肥猪！
那猪起码有三百斤，把后座压得都快变形了，可骑车的人依旧蹬得飞起，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乌拉！”
一个年轻的苏联代表，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站起来，喊出了声。
所有苏联人的眼睛都亮了！
什么狗屁量子力学，什么分子重排！
这玩意儿能载猪！
这才是他们广袤的集体农庄最需要的神器啊！
德米特里激动地搓着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面点名要考察这个自行车了。
“王昊同志！”德米特里再也坐不住了，他绕过桌子，快步走到王昊面前，态度谦卑到了极点，“请务必将这款伟大的产品卖给我们！”
“我们，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需要一万辆！现在就要！”
一万辆！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赵主任和那几个中方干部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赵主任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一万辆车，哪怕一辆只赚几十块外汇，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一笔能让国家外汇储备都抖三抖的巨款！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他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看向王昊的视线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狂热。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王昊却只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仿佛对这个能让无数人疯狂的订单，没有半点兴趣。
“一万辆啊……”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也不是不行。”
赵主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祖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德米特里看到有戏，连忙追问：“那价格方面……”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赵主任紧张地握住了拳头，准备迎接这场艰苦的价格谈判。
谁知，德米特里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王昊同志，我们对你们的产品，非常非常满意，它简直就是为我们伟大的集体农庄量身定做的！”
“但是……”德米特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但是……我们的外汇，目前……非常紧张。”
“轰！”
赵主任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外汇紧张？
没钱？！
搞了半天，又是喝酒又是看幻灯的，结果你们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一股被戏耍的羞辱感，直冲他的天灵盖。他感觉苏联人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羞辱他们这个贫穷的国家的！
其他几个中方干部的表情也垮了，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
整个会议室，弥漫着一股尴尬而愤怒的气氛。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王昊的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他弹了弹烟灰，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失望，反而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哦？易货贸易？”
王昊笑了，那笑容，狡猾得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掉进陷阱的狐狸。
“有点意思。”
他靠在宽大的主位椅子里，对着一脸错愕的德米特里，慢悠悠地开口。
“说来听听，你们苏联，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慵懒，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让满心愧疚的德米特里摸不着底细，也让怒火攻心的赵主任等人，彻底陷入了迷茫。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谈判，从喝酒开始，就完全落入了王昊的节奏。
而正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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