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烬冷血图残,吴魏勾连胆未寒。
玄玉砚开龙鳞动,丹砂笔落紫霜寒。
檄传天下羞群丑,甲耀关河砺万端。
龙威已奋雷霆势,直捣中原雪旧瘢。
景耀九年,仲春二月。
祁山堡的余烬尚未冷却,狄道城头新立的赤旗在凛冽朔风中猎猎作响,将凝结的血色与硝烟的味道卷向铅灰色的苍穹。驿道上的泥泞被无数凯旋将士的铁蹄与运送缴获的车轮碾过,留下深沉的辙痕,直通锦官城。当陇西六郡尽复汉土、夏侯霸以命焚粮、魏延血战破祁山的捷报如同惊雷般炸响蜀中,随之而来的,是杨阜血图被窃、吴魏勾结的毒刺,深深扎进了季汉君臣的心头,比陇坂的寒风更刺骨。
宣室殿内,炭火烧得极旺,驱散着蜀地冬日的湿冷,却驱不散弥漫在重臣眉宇间的沉郁怒火。那份从江陵前线八百里加急送回、沾染着水汽与隐约硝烟味的密报,此刻正静静躺在刘禅的御案之上。上面清晰记载了审讯被俘吴军细作的口供:正是吴国秘使,利用蜀中动荡、锦市监初立监管未周之机,以重金收买蜀地败类,将杨阜以命相搏绘制的陇西血图舆本,星夜盗出,辗转送入洛阳!此图详尽标注了阴平小道、悬魂径等绝密路径,以及蜀军在陇西各处的虚实布防!若非黄权江陵水战霹雳惊天,迟滞了吴军主力,若非姜维、魏延、夏侯霸以超越常理的勇烈与超过三成的牺牲强行扭转战局,此刻陇西,恐怕已是一片焦土,汉军尸骨早寒!
“无耻之至!” 费祎素来沉稳,此刻也须发戟张,一掌拍在身旁的檀木凭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清亮的茶水泼洒出来,如同他胸中沸腾的怒意,“曹叡、孙权!一个窃国之贼,一个反复豺狼!竟行此下作勾当!杨阜将军的血,我陇西将士的血,岂能白流!”
董允面色铁青,持笏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如同冰锥:“陛下!此乃国仇!窃图通敌,坏我社稷,此恨滔天!臣请即刻拟就国书,昭告天下,痛斥曹魏勾结江东鼠辈,行此卑劣窃国之举!使其伪帝伪王,丑行曝于日光之下,为天下人所唾!”
蒋琬立于阶下之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的是冰冷的、足以焚毁伪朝宗庙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董大人所言极是!然斥责之外,陇西新复,六郡疮痍未复,魏贼遭此重创,丧师失地,其主曹叡年轻气盛,必不甘休!司马懿老谋深算,更不会坐视陇右易手。臣料其反扑,必在开春雪化之后,且攻势必如疯虎,十倍酷烈!斥魏之书,乃扬我正气,寒敌之胆!而整军经武,深沟高垒,备粮秣,砺锋镝,方是应对豺狼反噬之根本!”
刘禅端坐于玄色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见下颌线条绷紧如刀。他手中,正缓缓摩挲着一方冰冷的物件——那是夏侯霸最后奋力掷出、在焚天烈焰中奇迹般保存下来的杨阜血图原本。羊皮卷的边缘焦黑蜷曲,散发着刺鼻的烟火气,上面斑驳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如同烙印在陇西山河之上的永不愈合的伤疤。指尖抚过那些用生命标注的山川关隘,抚过夏侯霸在生命最后一刻以血写就的“此恨必偿,魂佑炎汉”八个狂草大字,一股混杂着悲怆、暴怒与决绝的岩浆,在他胸腔深处奔涌冲撞!
“取——玄玉龙鳞砚!朱砂!紫霜墨!” 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殿中侍立的黄门侍郎陈祗心头剧震!玄玉龙鳞砚,乃传国重器,非祭天告庙、征伐大誓不用!朱砂凝血,紫霜如刃!陛下这是要以天子之怒,书讨逆檄文!
一方通体黝黑、隐现龙鳞纹路的巨大石砚被四名力士小心翼翼抬至御案旁。内侍跪奉上研磨好的、色泽沉郁如凝固鲜血的朱砂墨,以及一锭闪烁着冰冷紫色寒芒、锋利如刀的紫霜墨锭。
刘禅离座,步下御阶。冕服广袖在肃静的空气中划过沉重的弧度。他亲自挽袖,左手拿起那锭象征着天子威权与刑杀之意的紫霜墨,右手执起一柄特制的、以百炼精钢为锋、玄玉为柄的御笔“龙渊”。
他没有丝毫犹豫,饱蘸浓稠欲滴的朱砂墨汁,手腕悬停于铺开的、宽逾三尺的特制素绢之上。整个宣室殿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以及御笔笔锋吸吮墨汁时细微的“沙沙”声。
下一瞬,刘禅落笔!
笔走龙蛇,力透绢背!
每一个字,都如刀劈斧凿,饱蘸着蜀汉的国恨与陇西将士未冷的英魂!
伪魏皇帝曹叡,窃据神器,沐猴而冠!
开篇八字,如惊雷炸裂!朱砂如血,字字千钧!一股凛冽的帝王威压伴随着墨迹的锋芒席卷大殿!
尔祖曹操,本阉宦遗丑,挟持幼帝,屠戮忠良,僭越称王,其罪罄竹难书!尔父曹丕,效莽卓故智,篡汉自立,天地不容!尔曹叡,承此篡逆之血,沐此不义之祚,不知敛迹修德,反效祖、父豺狼之性,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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