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尚显青涩的脸庞:“丞相府参军姜维次子姜实,出列!”
一个身材高瘦、面容与姜维有几分神似的少年应声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姜实在!”
“命你暂领雏鹰营余部,为机动预备队,听候镇北将军魏延调遣!无令不得擅动!”诸葛亮声音转厉,“其余人等——”他的羽扇分别点向费承、董宏等十余人,“尔等父辈皆精于兵事,或通晓器械,补入魏延将军麾下无当飞军!即刻前往风陵渡西岸!记住,汝等此刻,非高门贵胄,仅一卒耳!军法无情,怯战退缩者,立斩!”
“末将领命!”被点名的少年们齐声应诺,声音带着初临战阵的颤抖与强自的镇定。
费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董宏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躲闪。
马蹄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方向是黄河奔涌的风陵渡。那里,魏延的怒吼与郭淮的刀锋,早已碰撞出刺眼的血光。
黄河风陵渡西岸,三月廿二日,残阳如血,将翻滚的浊浪染成一条垂死的赤金巨蟒。滩头临时构筑的土垒、拒马早已被连日血战摧残得不成形状,浸透了暗褐色血浆的泥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河水特有的土腥味,混杂着伤兵压抑的呻吟,构成一幅地狱的图景。
魏延拄着他那柄沾满碎肉骨茬的狼牙槊,重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深痕,肩甲处一道裂口下,鲜血正缓慢渗出,染红了内衬。他布满血丝的狼眼死死盯着对岸。河东郡方向,魏军营寨连绵,灯火如繁星,人影憧憧,更多的舟筏正在集结,匈奴骑兵那特有的尖锐呼哨和低沉的战鼓声隐隐传来,带着嗜血的兴奋。郭淮的主力,这头狡猾的恶狼,尚未完全露出獠牙!
“将军!”副将赵骁拖着一条被简易包扎、渗出血迹的伤腿奔来,声音嘶哑如破锣,“郭淮老贼的斥候队又摸过来了!在左翼那片芦苇荡,想探咱们的虚实!”
魏延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扭头,狼牙槊指向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芦苇荡:“无当飞军第三队!去二十个能喘气的,给老子把那些探子爪牙剁了!再探,就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命令下达,一个精悍的什长立刻点兵。费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就在这第三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冰冷的环首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边的董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长矛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
“费承!董宏!还有你们几个新来的!”什长粗粝的吼声炸响在耳边,“别他娘的发愣!跟老子走!记住,进了芦苇荡,听哨音!三长两短是合围,一长两短是撤退!谁他娘的掉链子,老子先剁了他!”
十名无当飞军老卒,加上费承、董宏等四名“雏鹰”,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人多高的茂密芦苇丛中。浑浊的泥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腐烂的芦苇根茎和淤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远处黄河低沉的咆哮。
费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父亲费祎教导的斥候要点,以及这几日老卒们零碎传授的经验。他弓着腰,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尽量减少水声,耳朵竖起,捕捉着一切异响。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摇曳的芦苇丛阴影。董宏则跟在他侧后方,呼吸急促,眼神惊恐地左右扫视,仿佛每一丛芦苇后都藏着索命的恶鬼。他的紧张如同瘟疫,感染了旁边另一个新兵,那少年握着短刀的手抖得厉害。
突然,左前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芦苇杆被踩断的“咔嚓”声!
“嘘!”什长猛地打出噤声的手势,眼中寒光一闪,指向声音来源。几乎同时,费承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方向芦苇不自然的晃动!他毫不犹豫,左手迅速在腰间皮囊里掏出一枚黑乎乎、拳头大小的东西——正是出发前蒲元军器监紧急配发给无当飞军的“惊雀雷”!他猛地用力,将引信在腰间特制的火石片上一擦!
“嗤!”引信冒出火花!
“掷!”费承低吼一声,用尽全力将冒着青烟的惊雀雷朝着那晃动的阴影狠狠砸去!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芦苇荡中猛然炸开!火光与浓烟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两个穿着魏军斥候皮甲的身影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来,重重摔在泥水里,一个当场没了声息,另一个抱着血肉模糊的大腿惨嚎翻滚!
“杀!”什长狂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带着老卒们扑了上去!刀光闪动,惨嚎声戛然而止!
董宏被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巨响震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当看到那魏军斥候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同伴喷溅的鲜血时,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什么军令,什么职责,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怪叫一声,丢下手中的长矛,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来路没命地狂奔!泥水被他踩得哗哗作响,在寂静的芦苇荡中如同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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