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无比的感激与坚定,重重抱拳,声音铿锵有力:“末将领命!必破襄平,以赎前愆!”他霍然起身,翻身上马,大声呼喝着集结队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振奋和破釜沉舟的决心,率领麾下骑兵,卷起一路烟尘,向着东北方的辽东腹地狂飙而去!
马岱看着张绍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战场,对毋丘俭道:“毋丘将军,此间善后,劳烦你了。清点战果,救治伤员,肃清残敌。我需即刻前往昌黎,稳定后方,并……见一见那位‘老朋友’。”
毋丘俭会意,拱手道:“将军放心!此处交予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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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城,在经历了一场虚惊(乌桓骨都侯闯府)和随后的大胜消息传来后,气氛已截然不同。街头巷尾,百姓们脸上多了几分生气,议论着白狼山的大捷。刺史府内,更是弥漫着一种轻松而忙碌的气息。
马岱并未在府衙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了府邸后院一处僻静的厢房。门口守卫森严。马岱挥手屏退左右,独自推门而入。
房内陈设简单,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王雄,这位曾经的魏国护乌桓校尉,幽州军中德高望重的宿将,正靠坐在榻上。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前番被公孙修暗算,身受重伤,虽经救治,脸色依旧苍白,透着一股病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有神,如同历经风霜的老鹰。
“王老将军,伤势可好些了?”马岱拱手,语气带着真挚的关切。
王雄微微颔首,目光直视马岱,声音虽虚弱,却清晰有力:“劳马将军挂念,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白狼山大捷,将军用兵如神,老朽在此恭贺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睿智,“将军此来,想必不只是探望老朽吧?”
马岱在王雄榻前的胡凳上坐下,坦然道:“老将军慧眼。白狼山一役,斩公孙修、高优居,歼敌逾万,辽东与高句丽联军主力已然崩溃。张绍正率部星夜疾驰,直扑襄平。辽东收复,指日可待。”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北疆之患,根深蒂固。鲜卑轲比能,拥兵自重,虎视在侧;乌桓苏仆延,虽受重创,然狼子野心不死。此二虏不靖,幽州永无宁日。老将军坐镇北疆数十载,恩威播于诸胡,马岱不才,敢问老将军,何以长治久安?”
王雄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马岱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他的诚意。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沉淀的智慧:“将军欲求长治久安,当知胡虏之性。畏威而不怀德,贪利而忘义。昔日魏武(曹操)征乌桓,破柳城,斩蹋顿,其威也;后置护乌桓校尉,开边市,通有无,其利也。恩威并济,方得数十年相对安宁。”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今鲜卑轲比能,枭雄也。其志非止于草原,观其吞并步度根、扶罗韩诸部,整顿兵马,其心可知。对轲比能,唯有一个字:慑!须以雷霆之威,显我兵锋之盛!白狼山之战,高句丽重甲灰飞烟灭,此等消息,需尽快、详尽地传入鲜卑王庭!让轲比能明白,我汉军之刃,可断重甲,亦可裂其筋骨!”
马岱深以为然,点头道:“老将军所言极是。震慑鲜卑,需显雷霆之威。那乌桓苏仆延,又当如何?”
“苏仆延?”王雄嘴角掠过一丝冷峭,“峭王?不过一贪婪反复之小人。狼头甸被焚,精锐折损,其胆已寒。对彼辈,则需刚柔并济。一方面,严令其约束部众,不得再犯边塞半步,否则必遭灭顶之灾!另一方面,重开边市,盐、铁、茶、帛,尤其是过冬急需的粮食,皆可交易,但需严加管控,绝不可使其获得过多精铁用以打造兵器!更要扶持其部落中亲善汉室、反对劫掠的头领,分化其势,使其内耗,无力外顾。”
他喘了口气,目光变得深远:“然,此皆权宜之计。将军,欲真正收胡虏之心,使之为我所用,永固北疆,非一朝一夕之功。当效法汉武、光武旧事,择其部族中聪颖少年,入我汉地官学,习我汉家文字礼仪,授以农桑百工之术。使其知我华夏文明之昌盛,非仅弓马之利。久而久之,其心慕华风,其俗渐改,则胡汉之界,自然消弭。此乃……釜底抽薪之策。”
马岱听着王雄娓娓道来,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老将的见识,果然深远!恩威并济,分化瓦解,文化浸润……这是一整套清晰而可行的北疆方略!他肃然起身,对着王雄深深一揖:“老将军金石之言,字字珠玑!马岱受教!必以此策禀明丞相,定为幽州长久之策!老将军安心养伤,待辽东平定,还需借重老将军威望,抚定北疆!”
王雄看着马岱眼中那份真诚的尊重与求教的恳切,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这位蜀汉大将,并非一味逞勇斗狠之辈,能听得进逆耳忠言,幽州交予此人,或真有安宁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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