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会议厅里那盏沉重的水晶吊灯,在我记忆中犹如判官手中的令牌。
“林晚,吴家那边已经同意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七。”父亲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商业合作,而不是他独生女儿的终身大事。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个吴霄庆,听说他病得很重,而且性格...”
“霄庆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身体有些欠安。”叔叔打断我,脸上堆着不由衷的笑,“吴家的产业遍布全国,这桩婚事对我们林家意义重大。”
“所以,我就该像个物品一样被交换出去?”我声音颤抖,环视着围坐在红木长桌旁的亲人们——那些本该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母亲低头啜泣,却一言不发。她早就屈服于这样的命运,如今也只是看着我重蹈覆辙。
“够了!”父亲拍案而起,“这些年林家供你读书、培养你,不是为了听你今天说‘不’。家族养你这么多年,现在是需要你回报的时候了。”
家族养你这么多年。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我所有反抗的勇气。是啊,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意愿又算得了什么?
初七那日,一场奢华的婚礼如期举行。我穿着价值连城的婚纱,戴着沉甸甸的珠宝,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礼物。吴霄庆确实出席了,虽然他大部分时间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得可怕。我们的第一面就是在圣坛前,他勉强站起来完成仪式,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冷冽的雪松气息。
新婚之夜,他因体力不支被送回房间休息,而我独自一人坐在婚房里,直到天明。
这就是我的婚姻的开始——一个新娘和她的陌生人丈夫。
吴家的宅邸是一座现代化的庄园,宽敞得足以让人在里面迷路。我住进三楼的客房,与吴霄庆的主卧相隔整整一条走廊。起初的几个星期,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受治疗,或者在书房处理公务。
传闻中的吴霄庆阴晴不定,性格淡漠。我亲眼见过他在会议上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而让下属战栗不已,也见过他面对长辈时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礼貌。
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对我发过脾气。事实上,他几乎不与我交流,除了必要的家庭聚餐,我们几乎没有交集。在那些不得不共处的场合,他总是沉默寡言,偶尔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
我开始观察这个被称为我丈夫的男人。
他有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如果不是常年带着病容,想必会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伴侣。他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看人时仿佛能穿透灵魂。每当病痛发作,他会紧紧抿住嘴唇,不让一丝呻吟溢出,那种隐忍的骄傲令人心惊。
我注意到他书架上摆满了文学和哲学书籍,许多书页已经翻得发毛;发现他每天清晨会独自在花园里待上一会儿,即使医生警告他晨露对心脏不好;还发现他喂养着一只不知从哪来的流浪猫,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给它食物。
这些细微的发现与他冷酷商人的形象格格不入。我开始怀疑,那个孤僻阴郁的外表下,是否藏着另一个吴霄庆。
转变发生在一个雨夜。
我被雷声惊醒,然后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异响——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压抑的喘息。犹豫片刻,我还是走了过去。
吴霄庆的房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看见他蜷缩在床边,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泛着可怕的青灰色,额角青筋突起,眼眶里尽是生理性疼痛引起的水雾。
那一瞬间,他不是叱咤商界的吴家掌门,不是传闻中阴晴不定的联姻工具,只是一只濒死的、病弱的动物。
“药...”他嘶哑地说,手指颤抖地指向床头柜。
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递到他嘴边。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我惊觉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他吞下药片,靠在我身上喘息,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都是一场命运游戏中的棋子,一样可怜。
“谢谢。”良久,他低声说,试图挪开身体。
“别动。”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扶他靠在床边,然后收拾地上的狼藉,重新倒了温水递给他。
吴霄庆接过水杯的手仍在微微发抖,他避开我的目光,似乎为自己的狼狈感到羞耻。
“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叫我。”我说,“毕竟,我是你的妻子。”
他抬起头,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晚之后,一些东西改变了。
吴霄庆开始与我共进晚餐,偶尔会在书房里与我交谈。起初只是客套的寒暄,后来渐渐变成了真正的对话。我们谈论书籍、音乐,甚至偶尔分享童年的回忆。
“我母亲在我十岁时去世了。”一个傍晚,他突然提起,“也是心脏病。遗传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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