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裂缝合拢时,黑无常和威廉一同坠入的动静还在回荡。陈三槐没动,手里那半截象牙手杖碎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疼。他低头看,芯片上的光已经熄了,但皮肤底下似乎有东西在爬,像被什么东西记住了。
林守拙蹲在驴车边拆电路,手指沾着灰:“自毁协议停了,可系统里还留着‘计划B’的根。”
“删不掉?”
“删了它就自动生成备份。”林守拙把GPS纸钱塞进读卡口,“现在它藏在阴德币的交易记录里,每笔结算都会复制一次。”
王寡妇靠在窑墙上,红绸卷了半截在手腕上,发间桃符黯淡无光。“你们抓了一个,可账本上的名字,从来就不止一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宗祠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整本厚书摔在了供桌上。
陈三槐抬头,看见天边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斜下来,照在宗祠屋顶的瓦当上——那上面浮着一层薄沙,正逆着风往里流。
“沙漏醒了。”他说。
两人一驴赶回宗祠时,门没关。太爷爷的智能机顶盒歪在供桌边缘,屏幕闪着雪花,音量自动调到最大,正放《最炫民族风》。音乐节奏一卡,画面跳成黑白监控——地府审讯室,铁链垂地,牢房空了,生死簿摊开在桌上,一页被撕去的痕迹还在冒烟。
“陆离。”陈三槐认得那股烟味,是判官笔烧朱砂的味道。
林守拙凑近看屏幕:“他用血写了符,笔杆炸了,黏液……等等,那不是黏液,是欠条。”
屏幕上,无数细小的纸片从判官笔断裂处涌出,每张都盖着红章,内容全是“陈氏宗祠阴债未偿”,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
“这人越狱都不忘做账。”林守拙冷笑,“职业病晚期。”
话没说完,供桌上的功德沙漏突然震了一下。金沙不再下坠,反而往上爬,一粒粒贴在玻璃内壁,拼出一串数字:**7:23**。
“七分二十三秒?”林守拙皱眉。
“是倒计时。”陈三槐伸手去扶沙漏,指尖刚碰到底座,族徽突然发烫,血从他昨日划破的伤口里渗出来,顺着青铜纹路流进缝隙。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又不止是他。另一个影子站在他身后,穿明代飞鱼服,手里攥着半块陶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陈七郎……”林守拙认出来了。
影子抬手,指向沙漏。下一秒,镜面炸出蛛网裂痕,音乐戛然而止。
机顶盒重新亮起,太爷爷的脸挤满屏幕:“陆离撕了生死簿一页当门符,正从阴阳缝里钻!他盯的是沙漏——你祖宗的魂魄压着它,他想改命!”
“改什么命?”
“他不是要逃。”太爷爷吼,“他是要当债主!”
话音未落,宗祠外风声骤起。不是风吹,是纸张撕裂空气的声音。一片焦黄的书页从门外飞进来,贴在沙漏表面,上面写着“陆离”二字的条目被划去,取而代之的是“陈三槐”三字,墨迹未干。
陈三槐反手抽出槐木符,往沙漏底座一拍。符纸没燃,反而吸住了,像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
地面开始震。
不是地震,是时间在抖。供桌上的香炉歪了,香灰没落地,悬在半空。墙上的老挂钟指针逆着走,咔咔作响,走到七点二十三分时,停了。
门外,一道人影踏进来。
官袍未损,衣摆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地滴着黑水。陆离右手拎着判官笔,笔尖耷拉着,像条死蛇。他左眼闭着,右眼睁着,瞳孔是竖着的,像账本上的条形码。
“七分二十三秒。”他开口,声音像是从算盘珠子里碾出来的,“刚好够我走完从地府到你家的路。”
陈三槐没动:“你撕生死簿,不怕天道反噬?”
“反噬?”陆离轻笑,“我就是天道。账本写了,债就存在。你祖宗欠的,你得还;你欠的,你子孙还得接着还。我只是……把利息算清楚。”
他抬起判官笔,笔尖指向沙漏。沙漏内的金沙突然静止,一粒粒浮起,排列成一行字:**陈氏宗祠,阴债总额:∞**
“无限?”林守拙声音发紧。
“只要有人祭拜,债就滚利。”陆离一步步走近,“我把沙漏拿走,债归我,魂归地府,你省心,我发财。”
陈三槐忽然笑了:“你越狱就为了讨债?”
“不是讨。”陆离纠正,“是接管。”
他左手结印,官袍上的江河图案开始倒流。空气扭曲,宗祠的墙皮剥落,露出后面一片虚无——那里浮现出三个时空的残影:十年前的祖宅正在起火,二十年后的荒坟上长满铁锈,三百年前的战场,兵马俑睁开了眼。
“现实折叠。”陆离说,“你选一个,进去还债。”
陈三槐没看那些幻象,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槐木符。符纸还在,但上面的血已经干了,裂成细纹,像一张被撕过又粘上的收据。
他忽然想起师父咽气前说的话:“这符能压债,但不能免债。你还得自己挣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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