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的手还搭在婚车的车头上,防水冥钞贴得平整,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刚贴上去的创可贴。直播镜头还亮着,张黑子举着机子绕车转了半圈,嘴里没停:“家人们看清楚了啊,这可不是模型,是实打实的改装成果,从棺到婚,一步到位,环保又体面。”
他话音刚落,林守拙的剪刀“咔”地一合,竹架上的彩纸应声而落,一张薄如蝉翼的纸诏书飘了下来,上头墨迹未干,写着“阴阳纸扎业重组令”七个大字。
“念。”林守拙把剪刀往袖子里一塞,顺手从旁边抽了张红纸折成喇叭筒塞给张黑子。
张黑子清了清嗓子,把哭丧棒夹在腋下,举起纸喇叭:“奉天承运,陈三槐曰——自今日起,‘六道轮回’集团正式解散,原属人员技术归档,资产并入新成立的‘喜轮公司’,业务范围涵盖婚丧嫁娶、纸扎定制、阴间物流及灵性直播带货……”
他念得磕磕绊绊,但场子里没人笑。那群跪地的鬼差一个个挺直了背,肩章上的“轮回”二字在防水冥钞金光一照后,像是被水泡过的墨迹,慢慢褪去,浮出“喜轮”两个篆体小字,规规矩矩,像是考卷上的标准答案。
杨石头提着夜壶绕场第三圈,壶嘴喷出的香料雾气弥漫,他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味儿调得比地府年会还浓,就差放个炮了。”
“别放。”陈三槐头都没回,“上次炸了判官殿的琉璃瓦,赔了三万两冥钞。”
杨石头缩了缩脖子,把壶嘴一拧,香料戛然而止。
纸商们围在边上,原本还抱着手臂观望,等看到肩章变字、诏书成形,终于有人上前,掏出一张烧纸灰按在合作书上。那灰沾了点露水,糊在纸上,竟自动拼出个“吉”字。
“我签。”那人把灰盆往地上一放,“十辆婚车,全要带直播接口的。”
“加我。”另一个纸匠掏出算盘,“我要定制纸婚纱,得能防水、防鬼火、防前任咒。”
林守拙一听,眼睛亮了:“第26变有了——纸婚纱,内置功德保温层,穿上去自动加阴德buff。”
陈三槐没接话,只把算盘从袖子里抽出来,拨了一下。珠子响得不急不躁,像是在数钱,又像是在等什么。
汤映红这时走了过来,手里那杯奶茶味孟婆汤还剩一点底,她没喝,蹲下身,把杯子轻轻放在功德沙树根部。树干抖了抖,叶子沙沙响,像是打了个哈欠。
“没反应?”有人小声嘀咕。
“喜事得有喜气。”汤映红站起来,从围裙口袋摸出那包喜糖,糖纸皱得像被捏过好几遍。她拆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她轻轻呼了口气:“成了。”
陈三槐把算盘往地上一放,取下一张防水冥钞,贴在请柬正面。请柬是林守拙刚扎的,红底金字,边角还烫了金箔,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可贴完冥钞,金光一闪,没动静。
“失效了?”张黑子凑近看,“不会吧,这可是十万两补贴批下来的头一张?”
“缺火候。”陈三槐从算盘中央取出那颗含过喜糖的珠子,轻轻一弹。珠子撞上请柬,发出“叮”的一声,像是铜钱落碗。
汤映红立刻将杯中残汤滴在纸角。
林守拙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纸唢呐,就着调子吹了三声,短促有力,像闹钟响。
“轰”地一声,金光炸开,请柬腾空而起,瞬间化作千只纸鹤,每只嘴里都衔着一张符,上书“百年好合”,字迹工整,像是批量印刷的。
纸商们当场炸了。
“我要五百张!”
“一千张起订,加急的加钱!”
“能定制名字吗?我媳妇属狗,得写‘旺财百年好合’!”
林守拙手一挥,纸鹤分列两队,一队飞向纸商,一队绕场三圈,最后落在婚车顶上,排成“喜轮”二字。
“成了。”他拍了拍手,“第25变,完成。”
张黑子直播屏幕弹幕刷得飞快:“这请柬能通神?”“求代购!”“我家祖坟冒青烟了,必须用这个!”
他举着机子追着纸鹤跑:“看见没?这就是行业标准!以后阴间婚礼,认准喜轮牌请柬,一张顶十张,鬼差看了都绕道走!”
杨石头蹲在婚车轮边,数着飞过的纸鹤,嘴里念叨:“九百八十七,九百八十八……这比地府年会还热闹。”
陈三槐没动,脚下的布鞋还露着脚趾,沾着纸浆和糖屑。他低头看了眼算盘,珠子静止不动,像是算完了最后一笔账。
汤映红走到功德沙树前,把整杯残汤浇了下去。
树干猛地一震,叶子哗啦作响,枝头结出一枚果子,金红相间,像是被晚霞染过。果子晃了两下,啪地落地,碎成一片光点,凝成一张新型冥钞,纸面纹路复杂,隐约有“喜”字暗印,边角还烫了金边。
“这是……”林守拙弯腰捡起,还没看清,手里的纸马突然跑了起来,绕着他转了三圈,最后停在脚边,仰头嘶鸣三声,尾巴甩出一串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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