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还在锅里炸着,一粒接一粒地蹦出来,带着焦糖和电流混合的怪味。陈三槐掌心那点烫伤还没消,红印子像被香火燎过,他没甩手,也没皱眉,只是把手指收拢,让剩下的几颗滚进铁盘。
香气太冲,顺着风往街角飘。张黑子第一个闻着味儿过来,反戴着工作证,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地伸手就抓了一把:“公务餐报销不?”
身后跟着七八个夜巡鬼差,一个个排着队上来捞,动作熟络得像是领月饷。没人多问,反正这年头阴司账目混乱,连烧纸都能算进项,爆米花凭什么不能走餐补?
陈三槐没拦。他弯腰去捡漏在地上的碎粒,指甲盖蹭过铁盘底缝时顿了一下。
不对劲。
那片焦黑的东西卡在焊口处,半边粘着糖浆,半边蜷曲如干枯蛇皮。他不动声色,从袖兜抽出一张防水冥钞,搓成细条,轻轻搭上符纸边缘。
冥钞吸了口气似的颤了颤,表面浮起一层灰雾,随即显出两行小字:**信号源锁定中……东南三十七度**。
他眼皮跳了跳,右眼酸胀,但没流泪。上次哭还是被祖宗骂功德花得太快,这次不是委屈,是烦。
他直起身,假装拍灰,眼角扫过四周。李白纸人正吆喝组合套餐,林守拙扎的社保纸人都快卖断货,汤映红站在后台阴影里,手里端着空碗,袖口还湿着。
一切照常。可他知道,有人在用这台机器定位整个夜市。
轮转王那台永动机改的爆米花机嗡嗡响着,烟囱冒烟,底盘偶尔传来闷哼,像是压着什么活物。之前大伙都当笑话听,现在陈三槐盯着那道焊缝,心里发沉。
他退到机器背后,背对人群,摸出一枚铜钱,用指甲盖磕了三下,低声念了几句。通阴眼一开,眼前光影倒流——三分钟前的画面浮现出来。
灰影一闪,贴着墙根靠近机器,袖口露出半截纹路:象牙白,雕着扭曲符文。那不是普通手杖,是孔门生惯用的阴符权杖。
人没露脸,动作却利落得很,塞完符纸转身就走,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陈三槐收了神通,铜钱捏在手里,边缘硌得指腹生疼。他刚想掏出杨石头送的冥钞手机发条暗信,忽然听见“哐当”一声。
土地神杨石头提着夜壶从巷口冲出来,步伐踉跄,壶身震得厉害,壶嘴猛地喷出一张湿漉漉的报纸,啪地砸在地上。
“出事了!”杨石头喘着气,“《华尔街阴报》今早自动吐的,我拧了半天盖子压不住。”
陈三槐蹲下捡起报纸。墨迹未干,头条赫然写着:**纸扎教父夜市藏炸弹**。
配图是爆米花机的剖面图,内部标注了七个红圈,分别写着“能量蓄积点”“GPS共振核”“阴火引信槽”。图纸精细得不像伪造,倒像是从某份工程报告里直接扒下来的。
他指尖抹过标题,防水冥钞特性启动,纸面泛起一层淡金水印:**来源:内鬼投稿,已追踪IP至枉死城边缘节点**。
他看完,一句话没说,把报纸揉成团,塞进道袍左襟第三块补丁里。那块布原本是师父留下的槐木符碎片拼的,能锁住阴气,也能封住消息。
“别嚷。”他对杨石头说,“查查最近谁碰过这机器,尤其是轮转王不在的时候。”
杨石头拧紧夜壶盖,嘟囔:“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前天晚上好像有两个穿制服的来修线路,说是劳务派遣局派的技工,我没拦……等等,他们工作证是不是反着戴的?”
陈三槐看了他一眼。
杨石头立刻闭嘴,提着夜壶往后退了两步,蹲在墙角开始研究壶底刻的生肖运势。
张黑子还在前面啃爆米花,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一边嚼一边跟手下分赃:“每人限领五把啊,多了不算公务支出。”
他身后两个鬼差站得笔直,其中一个悄悄把手伸进袖口,摸出一枚黑色戒指,迅速在掌心划了道符。
陈三槐看见了,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动。一动,就是踩雷。
这地方人太多,纸人、孤魂、活人混在一起,一旦炸起来,不只是夜市塌,整个阴阳社保系统都会被钉上“危险品”标签。到时候别说投胎优先,连烧纸都可能被列为高风险行为。
他绕回爆米花机旁,蹲下检查底座。焊缝粗糙,明显是后来补的。他伸手探进去,摸到一块硬物——一小片金属片,上面蚀刻着微型阵法纹路。
他取出来,夹在两指之间对着光看。纹路是逆向导灵阵,能把日常香火转化成定向冲击波。只要触发条件满足,整条街的阴德流动都会成为引爆燃料。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这是冲着他来的清算。
他把金属片塞进鞋底夹层,站起来时正好撞见张黑子走过来,嘴里还嚼着:“三槐哥,你说我们这餐补能不能折现?实在不行换点冥币也行。”
“你想得美。”陈三槐冷笑,“上个月偷吃供果的事还没算呢。”
“哎哟,那都是过去式了。”张黑子挠头,“现在咱也是有社保的人了,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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