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大人!不好了!前头马家堡那帮乱民又炸窝了!占了黄土峁子,滚木礌石备得足足的,王千总攻了两次没打下来,折了十几个弟兄!”
海兰察脸色一沉:“废物!带路!”
赶到前线,只见一个陡峭的黄土坡上,乱石垒起的矮墙后面,人影绰绰,还能听见隐约的咒骂声。
一个满脸是血的千总跑过来,哭丧着脸:“大人!这帮杀才刁钻得很!地形太险了,兄弟们冲不上去啊!”
海兰察眯着眼看了看地势,冷声道:“冲不上去?那就拿命填!弓箭手压住!第一队,给我扛着梯子冲!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的头!”
“得令!”
战斗瞬间打响。箭矢嗖嗖地往上飞,墙后也扔下石头土块。官兵们咬着牙,顶着简陋的盾牌往上冲。
“啊!”一个兵士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中,惨叫着滚落。
“我的眼睛!”另一个被泼下的热粪汤烫到,捂着脸哀嚎。
海兰察“噌”地拔出腰刀,眼睛赤红,吼道:“第二队跟上!跟着老子冲!杀上去,赏银十两!后退者,斩!”
他身先士卒,冒着矢石往上冲。体内的凶悍被彻底激发,刀光闪处,血光迸溅。他一边砍杀,脑子里却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叫嚣:
“杀!杀光他们!这些蝼蚁!挡路者死!”
他奋力挥刀,想把那声音压下去。
终于,官兵们凭借人数优势和海兰察的悍勇,冲上了土墙。短兵相接,更加惨烈。刀砍进骨头的闷响,临死前的惨叫,咒骂声不绝于耳。
战斗结束,黄土坡被血染得暗红。海兰察拄着刀喘息,看着满地狼藉,胃里一阵翻腾。
一个把总跑来请示:“大人,抓了十几个伤重的乱民,咋处置?”
海兰察还没开口,脑子里那声音又尖叫起来:“杀!全杀了!留后患!”
他甩甩头,努力保持清醒,沙哑道:“…先押下去,看管起来!”
“是!”
类似的情景不断发生。海兰察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被用在最血腥的战场上。他狠厉的治军手段也让手下又怕又服。
一次行军途中,抓住几个抢掠村落、奸淫妇女的溃兵。
海兰察当着全军的面,脸色铁青:“老子说过啥?谁敢祸害百姓,军法处置!把这几个败类拖出来!”
“大人饶命啊!再也不敢了!”溃兵哭喊求饶。
海兰察心如铁石,吼道:“饶了你们?谁饶那些被你们祸害的百姓?斩!首级挂起来示众!”
刀光闪过,几颗人头落地。全军肃然,再无人敢轻易犯纪。
但海兰察内心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下令进攻,看着那些面黄肌瘦却拼死抵抗的回民,他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一次,围攻一个坚守多日的土堡子。里面的人弹尽粮绝,最后几十个伤兵和老弱退守到一个破窑洞里,死也不出来。
一个杀红了眼的参将跑来:“大人!用火攻吧!或者调民夫来把洞口堵死!闷死这帮狗日的!”
海兰察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绝望。他犹豫了一下。
就这一下犹豫,脑子里那戾影瞬间爆发了,声音尖锐恶毒:
“心软了?海兰察!看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那是恨!刻骨的恨!今天你不杀光他们,明天他们就会来杀你!杀你的兵!放火!烧!烧得干干净净!这才是打仗!”
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冲上天灵盖,海兰察的眼睛瞬间被血色充满,额角旧疤灼痛,他几乎是嘶吼着下令:“烧!给我烧!”
士兵们抱来柴草,泼上火油,点燃塞进窑洞。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和恶毒的咒骂从火焰和浓烟中传出,刺痛每个人的耳膜。
海兰察僵立在原地,听着这声音,体内的那个东西却在兴奋地战栗低语:“对了…就这样…烧啊…多干净…”
火焰熄灭,只剩焦黑残骸和恶臭。海兰察猛地清醒,巨大的悔恨和罪恶感将他淹没。他弯下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低语却又趁机钻进他脆弱的心灵,变得“体贴”:
“难受了?后悔了?这就是现实!心软死得更惨!只有杀才能止杀!只有比别人更狠,你才能活下去!别忘了,你也是被困在这世上的可怜虫!杀戮,是解脱…”
他被无情地拉扯着,在军令、现实、愧疚和蛊惑间痛苦挣扎。手上的血越沾越多,心里的窟窿越捅越大。
更让他恐惧的是,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幻觉”碎片钻进脑子。
有时是在追击溃兵的路上,放眼望去全是黄土。忽然眼前一闪——景象还是这片黄土高原,却更加死寂绝望!赤地千里,白骨塞满裂缝,无数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像鬼魂一样的人麻木爬行…无声的饥饿吞噬一切…
有时是在深夜营地,狂风拍打帐篷。似睡非睡间,猛地听到——风里夹杂着从未听过的密集枪炮轰鸣和爆炸!穿着古怪灰布军装、拿着奇特火器的人在这片土地上疯狂冲杀倒下,血流成河…惨烈远超现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