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悄然而至,宫墙内的冰雪消融,柳梢抽出嫩绿的新芽。
然而,紫禁城内的暗流却并未因季节更替而平息,反而随着佟佳贵妃的一场“春日赏花宴”,掀起了新的波澜。
佟佳贵妃近日心中愈发焦灼。弟弟隆科多圣眷尽失,闭门思过,连带着佟佳一族在朝中也颇受掣肘,往日里依附的官员态度都暧昧起来。
她急需一个契机,向六宫、乃至向皇上证明,佟佳氏的根基并未动摇,她这个贵妃,依然稳坐钓鱼台。
而李四儿的身孕,恰好成了她手中一枚可用的棋子。
虽说李四儿身份低微,令人不齿,但终究怀的是隆科多的骨肉,是佟佳家的血脉。
若能在宫中公开抬举一二,既彰显了她作为贵妃和姐姐的大度,也暗示着隆科多并非一败涂地,尚有子嗣延绵的希望。
于是,她便下了帖子,邀约各宫妃嫔、宗室福晋及几位有头有脸的命妇,于御花园暖阁设宴赏花,并特意在请柬末尾,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隆科多夫人李氏亦有孕在身,同来沾沾喜气”。
这“夫人”二字,用得极其微妙,俨然已将李四儿抬到了正妻的位置。
消息传到赫舍里府时,舒云正陪着岳兴阿在院中习字。听闻此事,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她面色平静地继续指导儿子笔画,心中却是一片冷然。贵妃此举,意在何为,她心知肚明。无非是想借李四儿的肚子,给隆科多和佟佳氏挽回几分颜面。
“额娘,怎么了?”岳兴阿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异样。
“无事。”舒云微微一笑,抚平纸张,“专心写字。”
她已不是隆科多之妻,佟佳贵妃如何抬举李四儿,都与她无关。只是心中难免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感到一丝悲哀,生于那样一个扭曲的家中,又有李四儿那样的生母,前途堪忧。
赏花宴这日,御花园内暖阁生香,衣香鬓影。佟佳贵妃端坐主位,穿着贵妃规制的吉服,仪态万方,与各位妃嫔、福晋谈笑风生,仿佛丝毫未受家族风波影响。
德妃、宜妃等人自是言笑晏晏,心中却各有计较,冷眼旁观着贵妃今日要唱哪一出。
宴会过半,气氛正酣时,佟佳贵妃像是才想起般,对身边宫女道:“去请隆科多夫人过来坐坐,她有着身子,一直待在偏厅怕是闷坏了。”
片刻后,李四儿穿着一身极其艳丽、甚至有些逾制的玫红色金线绣百子图缂丝旗袍,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满头珠翠,脸上施着厚厚的脂粉,却掩不住那份刻意张扬的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忑。她的小腹尚不明显,却已有意无意地挺着。
“妾身李氏,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福晋请安。”李四儿娇滴滴地行礼,眼波流转,刻意模仿着贵妇的做派,却总透着一股子风尘气。
在场不少真正的贵妇眼中都闪过鄙夷之色,但碍于贵妃面子,都只淡淡颔首。
佟佳贵妃却笑容满面,亲切地招手让她坐到身边下首的位置,拉着她的手,语气慈和:“快起来,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必多礼。在宫里就当在自家一样,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跟本宫说。”
这番作态,俨然是将李四儿当成了正经的弟媳看待。
李四儿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又故作羞涩地抚着小腹:“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就是这孩子调皮,近日总闹得妾身心神不宁…”
“这是好事,说明孩子健壮。”贵妃笑着接口,又对众人道,“我这弟妹是个有福气的,盼了这么多年,总算为我们佟佳家开枝散叶了。等孩子出生,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桩大喜事。”
她这话,既是抬举李四儿,更是向众人暗示隆科多和佟佳氏依旧“后继有人”,圣眷或许有波动,但家族根基未损。
德妃捏着帕子掩唇轻笑,语气不咸不淡:“贵妃姐姐真是慈心,对个妾室都如此关怀备至。不过话说回来,这隆大人府上如今…倒也清净,正好安心养胎。”她特意加重了“妾室”和“清净”二字,讽刺意味十足。
宜妃更是直接,嗑着瓜子笑道:“可不是嘛!这正头夫人前脚刚和离,后脚就有喜了,还真是…‘巧’得很呐!”她目光扫过李四儿那身扎眼的打扮,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
李四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强笑着低下头。
佟佳贵妃脸色也微微沉了沉,但很快恢复如常,正要开口将话题引开,忽听得暖阁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起身整理仪容,跪地迎接。
玄烨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缓步走了进来,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梁九功垂手跟在身后。
“都平身吧。”玄烨随意摆摆手,目光在暖阁内扫过。
“朕和裕王爷路过御花园,听闻贵妃在此设宴,便过来瞧瞧。”玄烨在主位坐下,语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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