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破天惊的广播声浪,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入了每一个车间的穹顶,其威力甚至盖过了钢铁巨兽们固有的轰鸣!
最初的一两秒,是极致的寂静。锻锤悬在半空,车床停止了进给,天车僵在了轨道上。所有正在忙碌的工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凝固,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努力分辨着喇叭里那扭曲却无比清晰的字眼。
“原子弹…”“…成功了…”“我们国家的?!”
这几个词在因过度震惊而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碰撞、组合、再确认……
理解了!
“嗷——!!!!!”
巨大的、几乎要掀翻厂房屋顶的狂喜欢呼,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从每一个胸膛里猛烈地喷发出来!这声浪汇聚在一起,瞬间淹没了所有机器的轰鸣!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原子弹!是咱们的原子弹!”
“老天爷开眼啊!咱们也有这天!”
工人们扔下了手中的工具,不管上面是否沾满油污,疯狂地拥抱在一起,捶打着彼此的后背,激动得语无伦次!帽子、手套、毛巾被抛向空中,如同庆祝胜利的礼花!年轻的小伙子们兴奋地满地打滚,嗷嗷直叫!老师傅们则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好!好!好!”
就在这时,车间大门被猛地撞开!王厂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满头大汗,中山装的领口都扯开了,脸上因为极度激动和奔跑而涨得通红,甚至有些狰狞,但他眼中放射出的,却是无比狂喜的光芒!
他几步窜上一个稍高点的物料箱,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措辞了,挥舞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压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音嘶哑却无比自豪地大吼:
“同志们!静一静!听我说!”
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但激动的情绪依旧像沸腾的钢水般翻滚着。
王厂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上的力量:“广播里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在咱们国家的大西北!咱们中国人自己研制的原子弹!爆炸成功啦!!”
“嗷——!!!”更大的欢呼声再次爆发。
王厂长使劲挥着手,继续喊道:“这意味着啥?意味着从今天起!咱们中国人!真正挺直腰杆子了!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咱们了!再也没有人敢用核讹诈来吓唬咱们了!”
他猛地一指车间里那些正在加工、或者已经加工好的特种钢材部件,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同志们!你们知道吗?那震惊世界的巨响背后!那蘑菇云下面!就有咱们的心血!就有咱们炼出来的特种钢做出的贡献!咱们流的汗,咱们熬的夜,咱们啃的窝头,值了!太值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每一个工人的心!
原来,自己每日里面对的这些冰冷的钢锭、复杂的图纸、枯燥的数据,竟然与国家如此惊天动地的伟大成就联系在一起!自己手上沾满的油污,额头淌下的汗水,竟然汇入了民族复兴的洪流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自豪感和主人翁意识,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全身!
“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毛主席万岁!”
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许多人喊得热泪盈眶。
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石久宽师傅的反应却显得有些不同。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工匠,在最初的狂喜欢呼之后,反而渐渐安静下来。他默默地走到一台他操作了几十年的老式龙门刨床旁边。
这台饱经风霜的机床,床身上还留着岁月和无数次切削留下的痕迹。石师傅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粗糙得如同树皮般的大手,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冰凉而坚硬的床身,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与一位老战友分享这无上的喜悦。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变红,湿润。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对着那台不会说话的机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反复地念叨着:
“值了…这辈子…真值了…没白熬…没白干…”
两行混浊而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皱纹的阻碍,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滴落在沾满金属碎屑的地面上。这泪水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旧社会的苦难,新中国的期盼,技术封锁下的屈辱,自力更生的艰辛,以及此刻,所有付出得到最宏大回报的无上光荣!
林瀚章是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的。广播响起时,他正在核算一组数据,那惊天动地的消息同样让他瞬间僵住。当他反应过来,冲出房门,看到整个车间已经陷入一片欢腾的海洋时,巨大的情感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前所未有的一幕:工人们相拥而泣,王厂长在箱子上挥臂呐喊,石师傅对着机床默默流泪…他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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