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与等待中,被拉扯成纤细而透明的蛛丝,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明玉跪坐在冰冷的屏障后,仰着头,脖颈早已僵硬酸麻,却依旧一动不动。那双红肿破裂的眼睛,死死盯着殿顶破洞外那片墨蓝色的夜空,如同最虔诚的守望者,等待着她的“神明”再次完整降临。
流云如同幽灵,缓慢地滑过天幕,时而将月辉切割得支离破碎,时而又吝啬地漏下几缕清冷的光柱,恰好错过苏禾所在的位置。
每一次光影的变幻,都牵扯着明玉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等。
净。
这两个字如同刻入骨髓的咒文,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回荡。屏障另一侧,春杏的呻吟已经微弱得如同游丝,被虫豸啃噬的窸窣声也暂时停歇,只剩下那浓烈不化的腐烂恶臭,如同不散的阴魂,顽固地弥漫着,提醒着污秽与死亡近在咫尺。
明玉的指尖无意识地搭在苏禾冰凉的手腕上。那内在的、缓慢沉滞的脉搏与偶尔尖锐躁动的萌芽搏动之间的拉锯,似乎也因为外界月光的匮乏而变得更加胶着、更加……沉闷。仿佛冰面下的暗流被更厚的冰层覆盖,连挣扎都变得无力。
焦灼如同缓慢燃烧的暗火,炙烤着明玉所剩无几的耐心。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琥珀里,眼睁睁看着希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只能被动地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再次降临的恩赐。
就在她的精神即将被这无尽的、悬而未决的等待彻底熬干时——
天幕之上,流云终于彻底散开。
那轮皎洁的明月,毫无遮挡地、完整地显露出来!清辉如同九天倾泻的冰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凝练!光柱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再次笼罩而下!将苏禾连同她身边一小片区域,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舞台中央唯一的焦点!
来了!
明玉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激动和期待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沸腾起来!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苏禾眉心的那点银芒!
然而,预想中的温和滋养并未立刻发生!
就在那磅礴月辉笼罩下来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更具实质感的嗡鸣,猛地从苏禾体内传出!她眉心的那点银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剧烈波动、膨胀起来!光芒瞬间变得刺目,不再是稳定的光晕,而是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围的光线扭曲,散发出强烈的、不稳定能量波动!
与此同时,她手腕下那两种对立的脉搏搏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强烈的能量洪流狠狠刺激,瞬间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沉滞的主脉搏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一滞,几乎骤停!随即爆发出一种狂乱的、挣扎的剧烈跳动,仿佛冰封的河床被整个掀翻!
而那颗“萌芽”的尖锐搏动,则如同被彻底点燃,频率瞬间飙升到一种近乎疯狂的程度!尖锐、急促、充满了毁灭性的焦灼和渴望,拼命地想要破体而出!
两种失控的搏动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呃……!” 昏迷中的苏禾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压抑的闷哼,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原本平静空茫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痛苦的神色,眉头死死锁紧,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开,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般的酷刑!
周身的温度不升反降!一股比之前更加酷烈、更加暴躁的深寒气息,如同失控的潮汐,从她体内猛地扩散开来!空气中瞬间凝结起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危险蓝光的冰晶!
甚至连她那只被冰封的左臂,深蓝色的坚冰都发出了“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内部的能量冲突已经剧烈到连这外部封印都快要无法承受!
过载!排斥!
这月华太过磅礴,太过直接!对于她这具刚刚经历崩溃、内部力量极度失衡且脆弱的身体来说,不是滋养,而是灾难!是足以再次引燃能量风暴、将她彻底撕碎的毒药!
明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期待!她下意识地就想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致命的月辉!
但就在她动作的前一瞬——
苏禾那只一直在无意识划动的右手,猛地绷紧!五指如同鹰爪般死死抠入冰冷的地面!指甲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某种强烈的意志而瞬间崩裂翻卷,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紧接着,在那磅礴月辉的笼罩下,在那剧烈到几乎要撕裂她的能量冲突中,她的指尖沾染着自己崩裂流出的鲜血,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却又带着惊人精准的力度,在地面上狠狠划动起来!
不再是缓慢的勾勒,而是决绝的刻印!
一个全新的、笔画凌厉如刀、充满了引导和掌控意味的符号,带着淋漓的鲜血,赫然出现在冰冷的地面上!
“引”!
不是“归”字的导入地下,也不是“净”字的驱散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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