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坐落于榕城西郊的临湖庄园,名为“晴岚别苑”。暮色四合,庄园内亭台楼阁的轮廓在渐起的薄雾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仿佛栖息在湖面的倦鸟。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水汽与草木的清芬,本该是洗尽尘嚣的静谧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如铅的压抑。通往主宅的卵石小径两侧,身着深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如同沉默的礁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诉说着这个百年世家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主宅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厅堂照得亮如白昼,昂贵的波斯地毯吸尽了所有脚步声,更显得死寂沉沉。温世礼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中,往日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霾。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凉的羊脂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穿透敞开的雕花长窗,失焦地投向窗外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如同墨玉般沉寂的湖面。
“三叔的遗物…打捞上来了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未曾饮水。
侍立一旁的管家垂首,声音沉重:“回少爷,只找到一些残片…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人体组织。爆炸核心区域的温度瞬间低得不可思议,很多…都…”管家说不下去了。
温世礼闭上眼,下颌线绷得死紧。三叔温怀仁那张时常带着狷介笑意、却又对他寄予厚望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破碎的残骸与那地狱般的低温痕迹上。一股混杂着悲恸、愤怒与巨大恐惧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家族内部暗流涌动,矛头直指李家姐妹手中那神秘的“冰魄”,认为是她们带来的灾祸。可只有他内心深处知道,那晚在艺术中心露台接到的神秘电话,对方那冰冷粘稠、如同深海低语的声音提及的“代价”…以及通话结束后,自己眉心那如同被冰针刺入般的剧痛和瞬间恍惚…
“海神号”…真的是李家姐妹的“冰魄”所为?还是…那深海中的恶魔,早已将贪婪的触手伸向了温家?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一种被无形蛛网死死缠绕、无法挣脱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备车。”温世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决绝,“去艺术中心…不,去‘涅盘’工作室。”他要去见李美玲。此刻,只有那双经历过风暴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眸,或许能成为这片绝望迷雾中唯一的星光。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更需要…汲取一丝面对深渊的勇气。
榕城的心脏地带,“涅盘”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暮色与霓虹交织成流动的光河。室内弥漫着松节油、珍贵木料与金属混合的独特气息。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精致的刻刀、锉刀、各种尺寸的镊子,还有几块包裹在丝绒里、闪烁着神秘光泽的稀有矿石标本。一盏可调光的专业台灯投下温暖而集中的光束,照亮了工作台中央一块巴掌大小、呈现出梦幻薰衣草紫的原石。
李香林正凝神静气,纤细白皙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精密机械。她右手握着一把特制的尖细刻刀,刀刃在薰衣草紫的原石表面轻盈地游走,发出极其细微、如同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每一次落刀都精准无比,每一次推进都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韵律。碎屑如同紫色的星尘,簌簌落下。
站在一旁的苏绣会长,雍容华贵的气场在此刻被纯粹的专注取代。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在石头上跳舞的刀尖,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心随意动,刀随魂走…香林,你这手艺,已非匠气,近乎道矣。‘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你这般举重若轻,收发由心,当得起‘神乎其技’四字!”她的赞叹发自肺腑,全然忘了自己此行鉴赏的初衷。
李香林唇角微弯,露出一抹专注而沉静的笑意,并未答话。她的心神已彻底沉入指尖与原石的对话之中。左腕内侧的凤凰印记散发着温和的暖意,意识深处那股新生的、能感知微观能量场的精神触须,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清晰地勾勒出原石内部每一丝纹理的走向、矿物晶体排列的间隙、甚至那些极其微弱的、代表原生能量的微小光点。刻刀的轨迹,早已在她心中演练了千百遍,此刻不过是循着这内在的蓝图,将束缚其中的美丽灵魂温柔地释放出来。
刀尖划过一道极其精妙的弧线! 嗡… 一丝极其细微、却纯净得如同空谷足音的紫色光晕,如同初生的星芒,骤然从刚刚剥离的石皮下流淌出来!仿佛原石深处沉睡的精灵,感受到了召唤,正缓缓睁开澄澈的眼眸!
苏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她浸淫珠宝收藏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富有生命力的原石辉光!这绝不是物理光芒的反射,而是…某种源自矿石本源灵性的苏醒!
站在稍远处、安静地练习着芭蕾把杆动作的李美玲也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停下了动作。她挽着发髻,穿着贴身的练功服,优美的身形线条在柔和灯光下如同优雅的天鹅。她看着大姐专注的侧脸和被紫色星芒点亮的指尖,眼底充满了骄傲与安心。经历了画展风波,大姐似乎进入了一种更沉静、更强大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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