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水汽混着铁锈味,在剑豕坞干涸的坞塘里凝成一层薄霜。晨操的号子刚歇,斥候麻杆就像被鬼撵着似的冲下斜坡,脸膛上汗水泥浆糊成一片,喘得如同破风箱。 “林…林头儿!消息…准了!”麻杆扑到石台前,胸口剧烈起伏,“明…明日卯时!金鳞卫押粮!走官道西岔口老槐树坡!三百石精米,八十副铁甲,还有…还有火药!” 坞塘底部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石台边缘的林陌(李香林)。她正用一块沾着机油的粗布,缓缓擦拭着玄铁陌刀的刀棱,冰冷的刃口映着她沉静如水的脸。三百石粮,八十副甲,火药…足够剑豕坞支撑数月,武装一支精兵!但对手是金鳞卫正规押运队,绝非之前遭遇的散兵游勇。 “多少人押运?什么配置?”林陌头也没抬,声音听不出波澜。 “明哨…至少八十骑!皮甲长刀,劲弩三十具!”麻杆咽了口唾沫,“暗哨…探不清!但老疤在槐树坡三里外的土丘后,闻到了‘黑背獒’的臊味!”黑背獒,金鳞卫驯养追踪的恶犬,鼻子比鬼还灵! 人群响起压抑的吸气声。八十明哨,暗哨不明,还有恶犬!这简直是个插满尖刺的铁桶! 楚云飞抱着手臂站在林陌身侧,赤着的上身汗气蒸腾,古铜色肌肉虬结。他浓眉紧锁:“硬啃?伤亡太大。绕不过槐树坡,那是咽喉道。” “咽喉道…”林陌终于抬起头,玉色的眸子扫过坞塘底部一张张紧张的脸,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闭目盘坐的李佳宁身上。“佳宁,”她声音不高,“老槐树坡,官道西岔口,明日卯时,可能有雨。” 李佳宁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并未睁眼,小巧的鼻翼却微微翕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讯息。几息之后,她软剑“流萤”的剑尖抬起,在面前沙地上划出几道简约却清晰的线条——起伏的坡地,孤零零的老槐树,蜿蜒的官道。 “树…空了。”她声音细若游丝,如同清泉滴落,“根下…有东西…活的…很多…”剑尖点在老槐树根部,轻轻画了个圈。 活的?很多?众人面面相觑。 李美玲(玲珑公子)几步走到沙盘前,蹲下身,仔细看着妹妹划出的痕迹。她眼中精光一闪:“空树根…活物…金鳞卫惯用‘穴居鬼脸蛛’布设地网!蛛丝细如毫发,韧如钢弦,沾肤即溃烂!树根是巢穴,也是触发的‘蛛母’!踩错一步,整片坡地都是索命网!”她迅速从腰间皮囊掏出几枚带倒刺的乌黑小梭,“用我的‘破瘴梭’,梭头淬了火蚁酸,专克蛛丝!” “还不够。”林陌的声音冰冷,“暗哨、恶犬拔掉,明哨引开。” “交给我。”楚云飞沉声道,眼中戾气翻涌,“赤云卫挑二十个腿脚最快、弩最准的!我带人绕后,专拔暗桩,屠狗!” “怎么引开明哨主力?”有人问道。 林陌的目光投向坞塘角落堆积的破烂船板,最后落在石台上几架李美玲和墨衍刚刚改造完成的墨家折叠连弩上。弩身黝黑,箭槽比寻常劲弩宽了一倍。“火攻。”她吐出两个字,随即下令,“麻杆!带人把那些朽木船板全拖出来,浸透桐油!老疤!去库房,把所有‘鸣镝箭’搬出来!美玲,连弩装填火油罐,射程要覆盖槐树坡顶!” 众人轰然应诺,如同上紧发条的机械,飞速行动起来。浸油的破木板被堆上仅存的几架破板车,鸣镝箭——一种箭头镂空装有哨子的特制响箭——被成捆搬出,李美玲则带着几个墨家子弟,飞快地将一种特制的小陶罐固定在连弩的粗大箭杆上,罐口塞着浸油的麻布。 “姐…风…从东南来…”李佳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软剑剑尖指向沙盘东南角,“火…顺风…” 林陌颔首。她走到阵列前,陌刀顿地:“明日卯时,槐树坡!此战,不为杀人,为夺粮!楚云飞部,拔钉屠狗!火起为号,我率主力断后阻敌!得手后,由石碾队掩护粮车走野狐沟!李美玲部连弩压阵,鸣镝惊敌!听明白没有?” “明白!”吼声震得坞塘落尘。 林陌的目光扫过楚云飞:“你…小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楚云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狗肉我吃定了!”他猛地转身,赤云卫中二十条精悍的身影无声出列,紧随其后,如同融入夜色的狼群,迅速消失在通往坞塘深处的秘道。 老槐树坡。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初冬的寒气渗入骨髓。官道像一条僵死的灰蛇,缠绕在起伏的土丘间。坡顶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张牙舞爪,在惨淡的星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林陌伏在坡下一处深草丛中,冰冷的露水浸透了粗布衣。她身后,是五十名屏息凝神的汉子,紧握着长矛、砍刀,还有几张简陋的皮盾。更后方,李美玲亲自操控着一架改造过的墨家连弩,弩臂上搭着三支绑着火油罐的粗大箭矢,旁边几架弩机由墨家子弟操控,同样箭在弦上。十几辆堆满浸油破木的板车,隐藏在坡道拐弯处。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如同拉长的弓弦。 突然! 噗!噗!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