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字”部队、“特殊气象”、“水源采样”、“黑太阳”项目……顾静昭传来的密信,如同拼图的最后一块,将这场诡异疫情的可怕真相血淋淋地揭开。这不是天灾,是彻头彻尾的人祸,是来自深渊的、以科学为名的恶魔行径!
林闻溪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条,冲进李正雄的指挥部,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老李!你看这个!那怪病……是鬼子!是鬼子投的毒!”
李正雄接过纸条,就着摇曳的油灯快速扫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茶缸跳起:“操他姥姥的小鬼子!玩阴的!老子日你八辈祖宗!”
盛怒之后,是刺骨的寒意。如果敌人已经开始使用这种无形无影、大规模杀伤的卑劣手段,那未来的战斗将变得更加残酷和绝望。
“消息可靠吗?”李正雄喘着粗气,盯着林闻溪。
“静昭冒死传来的,绝对可靠!”林闻溪语气肯定。
李正雄沉默了,手指在粗糙的地图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衡量着最残酷的抉择。良久,他猛地抬头:“这事,到此为止。消息严格封锁,仅限于你我知道。”
“为什么?”林闻溪愕然。
“为什么?”李正雄眼中闪烁着痛苦却清醒的光芒,“告诉战士们,他们是中了鬼子的毒气弹、细菌弹?除了引起恐慌,还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有办法去端了鬼子的毒气工厂吗?没有!知道了,只会让兄弟们憋屈、害怕!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是咱们自己想办法,用土方子扛过了一场瘟疫!这样,士气还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这事牵扯太大。上报上去,自然有上面的人去头疼。咱们现在的任务,是活下去,是继续揍他狗日的!”
林闻溪沉默了。他明白李正雄的考量,这是最现实、最无奈,却也可能是最保护士气的做法。但那种明知真相却必须缄口的压抑,让他胸口发闷。
“那……防御呢?水源……”他艰难地问。
“我会秘密安排绝对可靠的人,加强所有水源地的警戒和检测。以后用水,尽量用活水,而且要上游派人盯着。”李正雄沉声道,“这事,我来处理。林大夫,你的任务,是尽快让那些还能动的兄弟恢复过来!咱们的拳头,不能软!”
带着沉重的心情,林闻溪回到了伤兵营。疫情虽被控制,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虚弱。大量的伤员和病患需要恢复,而支队的补给,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封锁,已经到了极限。粮食短缺,药品(即使是中药)也所剩无几。
月光如水,冷冷地洒在拥挤的茅草棚间。空气中不再有死亡的腐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伤病员特有的、混合着草药味的虚弱气息。痛苦的呻吟变成了压抑的咳嗽和因饥饿而发出的肠鸣。许多伤员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因缺乏营养,伤口愈合极其缓慢,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林闻溪巡视着病榻,心情比月光更冷。他能用针灸缓解疼痛,能用有限的草药防止感染复发,却无法变出粮食,无法填补那巨大的营养亏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个年轻的战士,因为腿伤感染,刚刚截肢不久。他发着低烧,迷迷糊糊地喊着:“娘……饿……粥……想吃碗白米粥……”
林闻溪握住他枯瘦的手,喉头哽咽,无言以对。白米粥?现在连野菜糊糊都要定量。
另一个老兵,腹部重伤初愈,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林闻溪,浑浊的眼里没有抱怨,只有一丝无奈的坦然:“林大夫……别忙活了……咱这身子,自个儿知道……油尽灯枯啦……省下点吃的,给还能打的兄弟们吧……”
这样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着林闻溪的心。他第一次感到,医术在绝对的匮乏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
李正雄来了,默默地站在棚口,看着这一切。他脸上的暴躁和愤怒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石头般的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站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支队的伙食标准再次下调。就连李正雄自己,也端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汤,和战士们蹲在一起喝。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伤兵营却发生了一件小事。
夜深人静,月光依旧清冷。那个截肢的年轻战士从昏睡中醒来,感到饥火烧心,难以入眠。他挣扎着想找点水喝,却摸到枕边不知被谁放了一个小小的、还带着体温的杂面饼子。
他愣住了。环顾四周,同伴们都似乎睡熟了。他疑惑地拿起饼子,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小片干净的树叶,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几乎同时,其他几个重伤员的枕边,也多了一点微不足道却珍贵无比的东西:一小把炒熟的豆子、几块烤焦的红薯皮、甚至还有一小块咸涩的萝卜干……都是战士们从自己牙缝里省下来的口粮。
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给予和默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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