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之后,张谦率领玄水会侦查小队,如同阴影中的猎食者,继续在烽火连天的外围海域游弋、渗透。他们不再轻易与成建制的玄骨门巡逻队硬碰,而是充分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妖族在水域中的天然优势,时而隐匿,时而暴起,专门猎杀那些落单的、或是由炼气期修士组成的弱小队伍,不断蚕食着玄骨门的外围力量。
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交战区,战争的残酷与狰狞,以前所未有的直观与血腥,铺天盖地地涌入他们的视野,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海水,不再是记忆中的蔚蓝或深邃的墨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与浑浊。那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由无数细密的血雾、破碎的血肉组织以及被能量轰击掀起的海底泥沙混合而成的死亡色调。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法器爆炸后的焦糊味以及各种诡异能量残留的刺鼻气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浸透衣衫,仿佛要渗入骨髓。
目光所及,不再是瑰丽奇幻的海底世界。
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悬浮在海水中,或沉在海底的淤泥之上。有体型庞大、鳞甲破碎的妖兽,它们怒睁着失去神采的巨眼,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无妄之灾;有保持着半人半妖形态的妖族战士,他们手中还紧紧握着断裂的兵器,身体却被洞穿、撕裂,甚至烧焦;同样多的,是身着玄骨门灰色道袍的人族修士尸体,有的被利爪撕碎,有的被蛮力震碎内脏,有的则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剧毒或能量化为了枯骨……
这些尸体,大多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开始肿胀、腐烂,吸引着一些低阶的、不畏死气的食腐鱼类和虫豸,在其上啃噬、盘旋,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尚未完全死透的伤者,在血污中发出微弱的呻吟或抽搐,但往往很快就会被后续的战斗余波,或是路过双方的补刀,彻底终结那点残存的生命之火。
不仅仅是生命个体的消亡,这片海域的环境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原本矗立了千万年的美丽珊瑚丛林,被狂暴的能量夷为平地,只剩下嶙峋的断茬和粉末;巨大的海床被轰出深不见底的坑洞,如同大地的伤疤;一些脆弱的空间结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从中泄露出的混乱能量,形成了一片片生人勿近的死亡区域。
“呕——”一名年轻的玄水卫,终究是忍不住,看着一具被拦腰斩断、内脏流了一地的同族尸体,猛地扭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他虽然经历过黑泥潭的弱肉强食,也参与过坊市的势力争斗,但何曾见过如此大规模、如此惨烈的死亡景象?这已经不是争斗,而是绞肉机般的屠杀!
便是青鳍、岩甲这等经历过不少风浪的老手,此刻也是面色沉重,眼神复杂。血牙虽然依旧保持着凶悍,但啃食干粮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仿佛那肉干也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张谦沉默地悬浮在一片相对干净的水域中,他的脚下,是一头小山般大小的“磐石巨龟”的尸体。这头巨龟拥有着堪比金丹初期的防御力,是坊市外围一处重要据点的守护妖兽之一。然而此刻,它那引以为傲的、足以硬扛法宝轰击的厚重背甲,却被某种极其锐利、集中的力量,硬生生洞穿了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洞,边缘光滑如镜,里面的血肉和内脏早已被震成了齑粉。一击毙命。
是谁做的?玄骨门的元婴长老?还是某种特殊的大型破甲法器?
张谦伸出手,触摸着那冰冷、坚硬的背甲破口,指尖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一丝凌厉无比的金戈杀伐之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酝酿、旋转。
他想起前世在网络上、在史书中看到的关于战争的描述,那些冰冷的数字、抽象的词汇,在此刻具象化为眼前这无边无际的血色与尸骸时,才真正拥有了千钧之重。
这就是修仙界的战争。
没有仁慈,没有退路,只有最赤裸裸的利益争夺和最原始的血腥杀戮。失败者,连尸骨都无法保全,将成为这片海域的养料,或者……他人修炼的资粮。
他体内的《北冥噬星真经》似乎受到了外界浓郁死气和混乱能量的刺激,自行缓缓运转起来,产生出一种隐晦的吸力,仿佛在渴望吞噬周围那些逸散的精血魂魄、那些无主的混乱能量。张谦强行将其压制下去。此地能量太过驳杂混乱,直接吞噬,弊大于利。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海水,再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意。
悲悯无用,愤怒亦无用。
想要活下去,想要守护玄水会那份来之不易的基业,想要在这残酷的世道中走得更远,就必须适应这种残酷,利用这种残酷,甚至……主宰这种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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