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春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街上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正忙着重新支起油布棚子,他们哪知道就在刚才,四九城城里那个穿着龙袍的袁大总统,哦不,现在又该叫回袁大总统了。保定的失败,已经让他被迫宣布取消洪宪年号,恢复共和政体。
"督军,龙师长和周参谋长到了。"副官小跑着进来报告,军靴在柚木地板上踩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唐启没急着转身,他把电报又看了一遍。电报上"袁大头宣布取消帝制"那几个字清清楚楚。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三个月前老袁登基那会儿,各国领事可是排着队去中南海道贺,现在倒好,连英国人都在报纸上骂他是"东方拿破仑"了。
"让他们进来。"唐启终于转过身,龙骧和周天一前一后进来,军靴踏地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龙骧连雨衣都没脱,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他的马靴流到地板上,汇成一小洼。周天倒是讲究,在门口就把蓑衣脱了交给卫兵。
"督军,听说四九城变天了?"龙骧的大嗓门震得窗玻璃都在颤。
唐启没直接回答,他慢条斯理地从红木茶几上的白瓷茶壶里倒了三杯君山银针。茶水在杯中打着旋儿,升起袅袅热气。"先喝茶,润润嗓子。"
周天接过茶盏时手指微微发抖,这个周家少爷平时最是沉稳,看来也憋不住了。“督军,刚收到武汉转来的消息,蔡将军的护国军已经开进四九城城了。北边那些督军们现在乱得像没头苍蝇,咱们要是动作快...”
"快什么?"唐启突然打断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两个部下同时绷直了腰板。“急着去四九城城抢龙椅坐?老袁才刚宣布退位,北边那些军阀手里可还攥着几十万条枪呢。”
屋里一时静得能听见檐角滴水的声音。龙骧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瓷底碰着木面,发出"咔"的一声响。“督军,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西南军从滇省打到直隶,死了多少弟兄?现在好不容易...”
"龙老大人!"周天赶紧拽了下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让督军把话说完。”
唐启忽然笑了,他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你们看,从新疆到四九城,直线距离一千五百里。老袁这一退位,西北三马不成气候,但东北王可还是顶在山海关的"他的指甲在"宁夏"和"山海关"两个节点上各敲了一下,“三马、张作霖这些人,三个月前还给老袁上劝进表呢,现在怕是连夜在改旗帜。”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街上的报童开始叫卖号外。唐启示意副官去买一份,转头继续道:"我担心的不是四九城城,蔡松坡的西南军已经进城了,冯国璋虽然拥护共和,但十万人兵权还没交,曹琨只剩三四万人,倒是不用担心,我是发愁接下来之后怎么办。"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个黄铜烟盒,给自己点了支哈德门香烟。
周天眼睛一亮,立即接话:“督军高见。北方各省盘根错节,光直隶一带就有曹锟、冯国璋、阎锡山三股势力。更别说东三省的张作霖...”
"还有洋人!"龙骧突然插嘴,他总算开窍了,“昨儿个英国领事馆那个翻译官不是还来打听咱们的立场?我看那些洋鬼子比北边军阀还难缠!”
副官小跑着送进来刚买的《长沙日报》,头版用特大号铅字印着"共和重光"四个大字。唐启扫了一眼就扔在桌上,嘴角扯出个冷笑:“瞧瞧,昨天这份报纸还在骂我们是’西南叛军’呢。”
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卷用红绸系着的地图。这是去年他秘密派人绘制的北方各省驻军布防图,连周天都不知道有这东西。"你们看,"他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曹锟的部队现在退到了通州,冯国璋的部队现在聚集在昌平,阎锡山还在守着山西那一亩三分地,张作霖部队控制了山海关。”
周天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督军,这图上怎么连各部的弹药储备量都...”
"钱能通神嘛。"唐启轻描淡写地说,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得意,“老袁称帝这半年,北边军头们没少中饱私囊。我派人假扮山西票号的掌柜,打探到的消息。”
龙骧听得两眼放光,蒲扇大的巴掌往大腿上一拍:“那还等啥?咱们直接...”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进来的是个满脸是汗的通讯兵,手里攥着封加急电报:“报告督军!四九城急电,蔡锷将军病情恶化,已移交指挥权给熊克武将军!”
屋里三人同时变色。唐启一把抓过电报,扫了两眼就揉成一团。"妈的!"他难得爆了句粗口,"偏偏这个时候..."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响声。
周天最先冷静下来:“督军,蔡将军病重,得赶紧派人前去四九城稳定大局呀。”
"所以咱们更得抓紧!"龙骧急得直搓手,“趁北边还没反应过来,我带骑兵团星夜北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