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乱葬岗。
这里是阳光都吝啬眷顾的角落,贫瘠的土地上歪歪斜斜插着几块朽烂的木牌,更多的是无人收敛的薄棺草席,甚至直接暴露于野的尸骨。夜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泥土腐败和某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近几个月,这里却成了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地方。
先是守陵的老卒在深夜听到刨挖坟土的异响,壮着胆子提灯去看,只见到几个黑影动作僵硬地在地上挖掘,对呵斥毫无反应。老卒吓得屁滚尿流逃回,第二天带人再来,只见几处新坟被刨开,棺木碎裂,里面的尸首不翼而飞,地上只留下一些深一脚浅一脚、不像活人的杂乱脚印。
紧接着,附近村落开始丢失鸡犬牲畜,后来甚至有几个夜归的醉汉和乞丐莫名失踪。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在浓雾中看到那些失踪者目光呆滞、步履蹒跚地行走,叫之不应,追之则迅速消失在乱葬岗深处,如同被什么东西拖拽进去。
谣言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乱葬岗闹鬼,诈尸了,有不干净的东西爬出来了……
而真正知情者,如北镇抚司的裴九霄,则从零星的线索和鬼十七带回的信息中,拼凑出更可怕的真相——那些所谓的“行尸走肉”,很可能与晋王府地下那邪异的工坊有关!
今夜,乱葬岗的雾气格外浓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几盏气死风灯在远处官道上摇曳,是北镇抚司的番子设下的暗哨,他们奉命监视,却无人敢真正深入这片死地核心。
浓雾深处,一片地势低洼的洼地里,土壤是新翻动的,散发着浓烈的土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又混合了腐烂物的怪味。
一具“尸体”半埋在泥土里,它似乎是想从地里爬出来,但只爬出了一半。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皮下隐约可见扭曲鼓起的、如同树根般的暗色血管。它的手指异乎寻常地粗壮,指甲尖锐乌黑,沾满了泥土。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涣散,却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绿光芒。它的嘴巴无意识地开合着,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响,嘴角残留着某种暗红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痕迹。
它并非孤例。在这片洼地周围,类似的“东西”还有好几具,有的完全破土而出,在原地漫无目的地徘徊,动作僵硬扭曲;有的则像第一具那样,被卡在半途,徒劳地挣扎。
它们都是“失败品”。
来自那个地下工坊,无法完美承载龙脉煞气与汞汁能量的实验体,或是产生了无法控制的排异与狂暴。失去了利用价值,便被如同垃圾般丢弃到这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或是……“处理”掉。
它们本应彻底消亡,但那强行灌入体内的、源自龙脉的阴煞能量,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维系着它们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生命力的话),驱使着它们无意识地活动,渴求着鲜活血肉的能量来填补那巨大的空虚。
这就是近期“盗墓案”和“行尸走肉”传闻的源头——并非盗墓,而是丢弃;并非诈尸,而是可悲的、非生非死的残次傀儡在凭本能活动!
浓雾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一队同样动作略显僵硬、眼神空洞的“工匠”,推着一辆覆盖着黑布、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独轮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洼地边缘。他们熟练地将车上几具明显刚死不久、脖颈处有着诡异齿印和吸吮痕迹的乞丐尸体拖下来,随意丢弃在那些徘徊的“失败品”附近。
如同投下了饵料,那些漫无目的徘徊的“失败品”猛地躁动起来,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嗬嗬声,僵硬地扑向那些新鲜尸体,开始疯狂地撕咬、啃噬……
那些“工匠”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如同在处理垃圾,随后推起空车,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浓雾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这片被诅咒的洼地,以及其中发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饕餮盛宴。
远处官道上的气死风灯,在浓雾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持灯的番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总觉得今晚乱葬岗的风,格外阴冷,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他不敢再看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默默地将灯移开了一些。 风暴,正在这死亡之地悄然积聚着更污秽的力量。
那甜腥味顺着风,丝丝缕缕,竟飘过了不短的距离,钻入了官道上设防的番子鼻腔。
持灯的番子猛地打了个激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味道……绝非寻常尸臭,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活活炼化后散出的、带着铁锈和腐败血肉的怪诞香气,诱人作呕。他死死攥紧了腰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惊疑不定地再次投向那片翻滚的浓雾。
雾气似乎比刚才更浓了,那黑暗也更加粘稠,连气死风灯的光晕都被压缩到身前几步的范围,再往外,便是吞噬一切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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